作品主题
在小说最后,案件谜底渐渐揭晓,而直到最后一页,小说真正的主题才到达沸点。小说最后一句写道:“只见雪穗正沿扶梯上楼,背影犹如自色的幽灵。她一次都没有回头。”桐原亮司的无悔付出,已经到了“粉身碎骨浑不怕”的地步,就连雪穗的绝情,也在计划当中。然而这两个双手沾满罪恶的人,却是一对互相依靠的苦难的灵魂。男女主角最大的愿望,就是手牵手在阳光下散步,然而这对于他们却是永远无法企及的奢望。他们只能在用彼此的光亮照耀下的黑夜艰难前行,为了生存,他们付出了无法偿还的代价。
《白夜行》中的两位主人公那种始终向上的坚强斗志与不懈努力,其实是在不断向下的堕落中完成的。虽然他们都无比强悍地地扫清一个个障碍,成就自己的梦想,但是为此而身负的罪孽却早已万劫不复。如果结合小说中花费大量篇幅,透过人物的眼睛所描写的时代背景,那么小说对日本社会的隐喻便昭然若揭。小说中刻画的桐原弥生子,就是那个时代某些迷恋物质、不负责任的女性典型。唐泽雪穗刻意习得的优雅与高贵,也有一种畸形的虚荣心。桐原高中时期做起拉皮条的生意,也反映了当时许多日本中产家庭已婚妇女心灵空虚的状态。桐原从此时起开始介人计算机领域,靠盗版游戏发家,到后来参与的一系列“盗窃”的手段,侧面反映了计算机时代的逐步到来,以及银行电子系统的发展和完善。时代的发展紧紧地牵引着人物的命运,警官笹垣也在书中感叹自己老了,跟不上时代了,假如十九年前就有那么先进的技术,案件不至于拖到如今。因此,从某种角度来说,《白夜行》完全可归于社会小说的范畴。
它在提醒读者思考:一味追求高速发展到了丧失理智的程度,一定会有悲剧发生。纵向来看,整个小说刻意保留了明确的时代感,甚至用当时一些知名的新闻报道来暗示时代背景,包括日本的教育体系,也在对主人公从小学到大学经历的描绘中展现出来。横向来看,小说对于人物的刻画,也堪称八九十年代日本浮世绘,最开始进入小说的是底层民众,如当铺老板、面店女工,还特别描绘了当时因为日用品涨价出现的超市哄抢局面。小说中段开始出现中产阶级,茶道老师唐泽礼子、世家子弟筱冢一成、私人侦探今枝直巳、普通公司中层高宫诚等人就是这个阶层的代表;到了后半部分,随着唐泽雪穗的生活逐渐变化,她嫁给了世家子弟筱冢康晴,自己也开了服装店,小说中又出现了上流社会的生活场景。
爱情悲剧
东野圭吾在讲述《白夜行》的故事的时候进行了精致的设置,首先,东野圭吾将这份爱情藏在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里,而正是这样漫长的叙事时间,使得这份爱情显得悲凉而厚重。同时,他选取的每一个时间截断,都将两人形象塑造得愈加丰满,使读者在接受这份本质上恐怖但极致的爱情时会有感同身受的理解。其次,东野圭吾从各个角度选取故事的叙述者,让他们在主人公生活四面散开,站在每一个角落将两人这场痛苦而无望的爱情慢慢勾勒成形,让读者看到这一场涂满鲜血和罪恶的所谓爱情。第三,作者将叙事者依次排列在十九年的叙事时间中,而这两者融合在一起构成了《白夜行》冷静而残酷的叙事结构,读者在品读两人各自生活的时候在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这份躲在“白夜”里,“无法牵手”,也“没有回头”的爱情。
小说的结局,亮司从雪穗华丽的新店楼梯上跃下。当警察笹垣问雪穗:“这个人是谁?”雪穗像人偶般面无表情地答道:“我不知道。”这是小说中在那场杀人案后亮司和雪穗唯一一次出现在同一场景中,却是生死两隔。“只见雪穗正沿扶梯上楼,背影犹如自色的影子。”“她一次都没有回头。”亮司一直在为雪穗的幸福付出,甚至宁愿用自己的生命成就雪穗的新生,而雪穗却对亮司的死如此冷漠,多数读者认为雪穗并不爱亮司。小说中有一段雪穗的独白,这是她第一次袒露自己的内心,“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着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是亮司的爱代替了太阳照亮了雪穗的世界,绝望的亮司纵身一跃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雪穗的太阳熄灭了,她和亮司早已合为一体,亮司的死带走了雪穗的灵魂,让她的背影“犹如白色的影子”。她没有回头,不是不爱,而是太爱,为了死去的亮司她绝不能泄露心底的痛楚和悲伤,从此她只能在黑暗中孤独前行。
艺术特色
《白夜行》是一部通过诸多人物的视角并运用多条伏线创作出来的长篇巨制,时间跨度从1973年到1992年,长达十九年之久。故事从一个中年男性一一一当铺老板桐原洋介被杀于烂尾楼开始。《白夜行》在叙事时间的设置上基本是沿着时代的发展而向前推移的,全书共分十三个章节,作者基本按照时间从过去到现在的顺序来讲述故事。在每个章节中,作者虽然没有直接提及故事的时代背景,但却通过那个时代所发生的重要历史事件来告诉读者故事所发生的时间。如第一章中“这个月初开打的第四次中东战争”这句话实际已经指明了故事发生的时间起点是一九七三年,这也是整个故事的时间基点。
然而虽然作者采用的是时间上由前而后的故事叙述顺序,但这种顺序却被作者运用分章的手法人为地打断了。作者截取了十三个时间片断用来讲述故事的发展,这种截取并不是突然的、生硬的,而是被作者通过巧妙的视角切换完成的。在这些时间片断中,两位主人公在其同学、亲人、朋友、同事、男女朋友、警察以及私人侦探等的视角转换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形象变得愈加清晰,故事也逐渐走向高潮。这种安排,需要作者对故事有着全而透彻的理解,对人物设置有着全面而巧妙的布局。最后故事随着男主人公的死亡而突然结束,这种戛然而止的突兀感,以及由此带给读者的男女主人公终未会面的意外感,使得故事在这种叙事结构中产生更大的冲击力。
在这部小说中,东野圭吾大胆地尝试了一种写法,即让男女主人公始终处于“被注视”的状态。一个跨越十九年的案件及其所牵涉到的其它案件,全部从其他参与者或者旁观者的角度来描述。对男女主人公的了解和认识几乎全部从每个相关人员的故事中获得。比如雪穗是如何在母亲死去后被唐泽礼子收养这段历史,是通过川岛江利子与雪穗的对话以及雪穗的家教正晴与礼子的交谈来表现的;桐原亮司的高中时代如何维持生计,则是在有彦以及奈美江的故事中得以展现;典子的故事中包含了桐原杀死今枝这一重要环节……这样的写作不仅仅需要高超的故事编织技巧,更要求作者对不同类型人物的生活状态及心理状态都有精确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