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

作者:月关



    但是奴隶没有人权,处境比汉人家的奴婢还要不堪,那是事实。弯刀小六和铁头刚被捉来,就是置身于最底层的奴隶,又始终拘押在回离保的帐幕之下,对契丹人唯一的了解就是皮鞭和辱骂,看法自然一如。

    罗克敌对北人却是比较了解一些的,知道北人也有父母妻儿、也知君臣忠义,而且北人向来崇慕南人文化,许多自中原而入契丹,受到契丹人重用,一跃成为契丹高官重臣的汉人不在少数。这位冬儿姑娘一直处在契丹上层人物之间,又得契丹皇后青睐,境遇好些并不稀奇。

    他颔首应道:“冬儿姑娘说的是。我等虽受虐待,文但北国百姓之间。心与我汉人百姓之间实无二致。阁北人也是讲孝悦忠信、礼义廉耻的。只是我等奴隶身份,不在其中罢了。冬儿姑娘托庇于契丹皇后门下。能有如此境遇便不足为奇。”

    他目光一扫,见那些女兵都辍在后面,听不清他们说话,忙又促声道:“冬儿姑娘,我看那耶律休哥对我仍有疑心,你我速速通报彼此身份。统一一个说辞出来,免得受他盘问时露出马脚。”

    “好!”罗冬儿也下意识地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嗓音道:“奴家祖上,本系淮南人氏。先父罗公远,于十七年前迁至霸州柳家村定居。以教书授业为生。家母……”

    她还没有说完,罗克敌就直了眼睛。失声道:“淮南罗公远?令堂闺名可是唤做李嫣然?”

    这一下轮到罗冬儿吃惊了,她惊诧地看着罗克敌,说道:“我娘的闺名,除了奴家与先父,再无旁人晓的。你……你怎知道?”

    罗克敌一阵激动,说道:“冬儿姑娘,啊不……冬儿妹妹,你可曾听令尊提起过罗公明此人?”

    罗冬儿想了想,摇头道:“从来不曾听说……”

    罗克敌脸色一黯,苦笑道:“叔父……真是至死也不肯原谅我的爹呢……”,

    罗冬儿愕然道:“你说甚么?”

    罗克敌望着她,正色道:“冬儿。我……真的是你的堂兄,家父罗公明,是令尊的胞兄,令尊……令尊憎恶家父连事五朝,朝朝作官,被人讥讽为政坛不老松,有失读书人节气,是以心怀怨尤,兄弟二人常生口角。十七年前一晚,两人酒后争吵,家父气极搁了叔父一掌,不想叔父性情执拗,就此携了婶娘离家出走,再也没了消息。真没想到,父亲找了你们十几年都没有你们一家人的下落。你我兄妹却在此时此地重逢…………”

    罗冬儿听的瞪圆了杏眼,一张可爱的小嘴张成了。型,左右弯刀小六和铁牛也听得呆了。弯刀小六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言成谶,说他们是兄妹,真的就成了兄妹:“奶奶的,我还咒那回离保不得好死呢,他怎么就不死?喔!对了……我忘了说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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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判官,我芦岭州西近党项,东接府州,欲与中原往来,离不得府州折氏的支持,本府此番去府谷,尚无法预料需几日时光。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武备之事由团练副使木老、柯兄弟负责,工商税赋之事由林朋羽等四老负责,学府之事由范思棋负责,司法之事由你全权负责。各位务须齐心协力,将我芦岭州经营的红红火火。”

    程德玄恭敬有礼地道:“府尊尽管放心,我等当恪尽职守,各司其责,断不会令府尊大人有后顾之忧。”

    这些天,程德玄的表现可圈可点。做事兢兢业业,从无半点牢骚。那嗜酒的毛病也改了。对杨浩也恭敬的很,让人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杨浩也不知道他是痛改前非了还是怀着什么其他的心思,为安全计,便把司法刑律一事交予程德玄负责,军权由李光岑、木恩和柯镇镇、穆清漩夫妇负责。财权则由林朋羽四老调度、陆思棋把总。这两样最重要的权力分别由他信任的人掌握着,也不怕程德玄玩出什么花样。同时把这两样权力再次进行分配制衡,也避免了一家独大、贪污腐化。

    见程德玄答对得体,态度恭敬。杨浩微微一笑,又与李光岑碰了一个眼神,然后向范思棋、林朋羽、柯镇镇等人抱一抱拳,一兜马缰,便率着壁宿、穆羽等人驰离了知府衙门,沿着平坦开阔的官道向谷外驰去。

    吕洞宾也在他的队伍中,前些天壁宿一袭僧袍跟在杨浩身边招摇过市。大家早就看习惯了,现在又冒出个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中年道士,大家也不觉奇怪,杨浩不做介绍。大家也不追问。

    吕洞宾近十年来都在关外苦修,与陈抟老友已多年不见,如今他年岁已高,天年将尽,与老友是见一次少一次,此番赴太华山,就是想见见老友叙叙旧。他与杨浩半路便分了手,独自策马奔向太华山,杨浩则带着一从随从直奔府谷。

    直到此时才去与折御勋见面,杨浩自有他的打算。折御勋此前正装腔作势地率兵围剿党项七氏,人不在府谷,这是一个原因。但是更主要的原因是,如果早早赶去府州,那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只能向折御勋乞讨恩赐,而无法坐下来对等的谈判。

    如果是在以前,那他是不会在乎的。即便是不对等的谈判,只要保全了他亲自**来的这几万百姓,达到了他的目的那就行了。但是如今不可以,如今他是芦岭州知府,如果不能为自己争取到足够的权益,以后处处受制于人,他在芦岭州的日子可不好过。

    所以直到与党项七氏秘盟成功。芦岭州的商路已初步拓展,想要进一步扩大影响和经营,已无法忽视府州的存在,而自己也具备了一定的资本与他讨价还价,这才赶赴府谷。

    杨浩上一次来,住的是府谷驿站,这一次仍旧住在驿站里。然后持拜贴去拜见折大将军,不想到了折大将军府上却吃了个闭门羹,他在府前站了半晌,入内传报的人才回来,皮笑肉不笑地对他道:“府台大人,我家节度使大人领兵出征刚刚回来,偶染小恙,身子不适,如今不宜见客。府台大人请回吧,待我家大人身子好些,再邀大人过府一叙”。

    杨浩听了不愠不怒,微微一笑道:“那倒是杨某来的不巧了,折大将军身系府州安危,既染病疾,可是怠慢不得,还请管家回复节度使大人。请大人请医用药,好生歇养身体,待大人痊愈,杨某再来拜访”。

    那管家没想到杨浩反应如此坦然,不由怔了一怔,待要再说什么却又忍住,眼看着杨浩微笑告辞离去。这管家侧头想了一想,又急急赶回了。

    壁宿怒道:“大人,那折御勋怎么可能恰于此时生病,又生了什么病连见客都见不得了,他这是明摆着是有意怠慢,不想与你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