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

作者:月关



    “快点快点,把这几块条石抬上去。”

    因为天热穿的不多,平素没有干活经验,肩头又没垫厚布,扛条石的几个银州兵肩头都磨得红肿一片,痛楚难当,摇摇晃晃到了已初见雏形的瓮城下时,一个。士兵实在捱不住,脱手将条石扔到了地上,一下子摔成了两半。正提着马鞭吆五喝六地督工的契丹兵见了大怒。冲过去没头没脑就是一顿鞭子“浑帐东西。打仗不行,干活也不行,你们这些废物还有什么用?”

    那个被打的银州兵火了,咆哮着冲了上去,大叫道“老子是横让岭上出来的汉子,弓马骑射,哪一样比你逊色,来来来,咱们两个较量较量,看看谁是废物。”

    那契丹兵没防备他敢反抗,加上脚步泥土松软,吃他一撞,仰面便摔倒在地,惹得那些正在干活的银州兵一阵奚落的大笑,被打的银州兵轻蔑地骂道“你个狗娘养的,要不是你们使奸计诈了银州城,我家大人被迫投降,如今你们还是被契丹萧后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丧家犬呢,也敢跟老子耀武扬威。”

    “砰!”一只大脚踹在他的后腰上,银州兵一个跟头跌到前边一个坑里,泥土纷下,身上铺了一层。那银州兵大怒,爬起来骂道“哪个。狗娘养的背后伤人?”

    一个契丹都监站在上面,沉着脸。森然喝道“庆王严令,日夜赶工。以最快的度建造各种守城兵事。上下人等谁敢不遵,你敢闹事?”

    那银州兵见是一个都监,怒气稍有收敛,辩解道“我吃饷当兵是要上阵打仗的,这样的活儿谁干得来?一个上午都扛了上百根条石,也不让人歇歇,就是铁打的身子受得了么?”

    那都监讥笑道“上阵打仗是要流血死人的,肩头磨肿了就受不了了。还想上阵打仗?,你倒是长了一副小姐身子,可惜却是丫环的命,老老实实干活,要是再敢牢骚满腹乱我军心,老子就把你活埋在这瓮城下面。”

    那人还要再说,一个。大胡子的银州兵喝道“就管不住你那张臭嘴?爬出来,乖乖干活去。”

    契丹兵都监看了看那大胡子。展颜笑道“李指挥是个明白人。该知道这些东西修好了,我银刚才难以感动,大家也会少些辛苦,管好你的人,不要再惹事生非,否则你李指挥的面子,本都监也是不给的。”

    大胡子嘿了一身,转身行去,坑里那银州兵不敢再说,乖乖从坑里爬出来,随着那大胡子行去,走不多远。他愤愤然地道“大人,那个契丹人不过是个小小的廊都监。也敢在你这兵马指挥面前摆威风,这口气

    他还没说完,那大胡子已转过身来。抡圆了给他一个大嘴巴,扇得他一个趔趄,恶狠狠骂道“滚!给我老老实实修筑兵事去。”

    那银州兵一见指挥大人火了,忙捂着脸逃开了去,李指挥怨毒地瞥了那个廊都监的背影一眼,冷笑着离去。

    这一幕,已落在城头的刘延郎眼中。他的眉头不禁皱了一皱。

    刘继业刚刚向一名工匠头儿交待完在城外正面那块开阔地上哪里布设蒺黎和鹿角木、哪里布设地涩和诌蹄,护城河中如何布设铁蓬角,哪里需挖设陷马坑、在坑里插布鹿角枪和竹签,回过头来见儿子正望着城下若在所思,便走过来问道“延朗,有何所见?”

    刘延郎回头看了眼那群工匠头儿。对刘继业低声道“爹,契丹人对归附的银州兵过于苛薄了。爹常说,壮大寡而小弱众、城廓大而兵士少、粮草寡而守者众、蓄货积于外、豪强不用命,守具不足、军饷不供,则城不耳守,虽有高墙险城也要弃守。如今银州守军不能上下相亲、严刑赏重,儿担心”就算爹爹把这银州城布置成铜墙铁壁,水泼不入、针插不得,恐怕也有大患。”

    刘继业苦笑道“这一点,我对庆王说过了,耳是庆王部下,各有族属,庆王欲拢给人”对他们就不能不予优容六契丹人对降兵,怎能做到视利,他虽下过命令,可是下边的人阳奉阴违,我们又能如何?”

    他轻轻抚着胡须,抬起头来望向天际,自信地道“延郎也不必过于担心,不管是契丹萧后还是芦州杨浩。都不擅长攻池攻守,这银州就算不是尽善尽美,他们也得铩羽而归!”

    “银州,我志在必得!”

    芦州,白虎节度。杨浩端坐帅椅之上,眉宇间一派萧杀,掷地有声地喝道。

    这是杨浩第二次聚文武于节度之内。第一次是新官上任,以节度使身份与芦州官员们正式见个面,而这一次,却是要确定芦州今后的方向、并且调兵遣将,筹备他开衙建府后的第一场大战。

    李光奉和丁承宗分坐杨浩左右。其他官员依文武序列站立堂上,杨浩声音朗朗,开宗名义地道“本帅受封为横山节度,朝廷对本帅寄予厚望,银州如今为契丹人占据,不管是庆王坐大,亦或是引来契丹国兵马。都是我芦州腹心之患,为了芦州百姓安危,为了横山百姓免受契丹兵戈,银州,我一定要打”。

    “诸位都知道,我芦州是怎么建立的,这处地方,本是四战之地,城池看似雄奇,实则四面受敌。麟府两藩,因惧夏州之势。所以才容许我们在此立足,引我为奥援。而夏州,一旦从与吐蕃、回讫的纠葛之中腾出手来,必取我芦州。夏州铁骑。早晚必至芦州,芦州进无可进、退无可退,一地失而全府灭。必的银州,南北一线,贯通横山,我等方有回旋余地,所以,银州,我一定要打!”

    夏州是我芦州大敌,如果银州庆王不除,一旦引来契丹兵马,从此长驻银州,那我芦州就是前门有虎,后门有狼,除非就此弃甲投降,否则便连一个安稳觉都不可得。眼下。已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夏州正受吐蕃、回讫纠缠,契丹内乱方止,暂无余力大举东进、西进,侵我宋土,还有比这更危急、也更有希望的时刻吗?所以,银州,我一定要打。

    夏州李氏坐拥五州之地,夏、银、络、育、静,而契丹庆王今只银州一地。夏州李氏经营西北历百余年,契丹庆王初来乍到,立足未稳。孰强孰弱一目了然,所以,银州,我一定要打。

    银州庆王是我们的敌人,夏州李氏更是我们的敌人。夏、银、绥、宵、静五州之中,夏件横于山西、银州横于山东,缓、宵、静三州皆距银州近而离夏州远,我们若攻下银州。一通南北,方可与夏州分庭抗礼,大有希望将接、宵、静诸州纳于辖下,弱夏州而利芦州,所以,银州,我一定要打。”

    这番话,不但现在要说,而且回头还要对朝廷说,赵光义对他杨浩很不感冒,可是对不王而王,实际上的夏州之主李光睿更不感冒,赵先,义早晚得兵攻打西北,将这里完全纳入朝廷治下,如果听说他杨浩到了西北,没有与夏州、麟州、府州三大藩沉崖一气、携起手来对抗朝廷。反而先来个窝里反,自不量力地跑去与夏州抢地盘,他是一定会乐观其成,坐望西北狼烟起,等着四藩四败俱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