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贼

作者:庚新



    “走,去姑臧!”

    ++++++++++++++++++++++++++++++++++++++++++++++++++++++++++++

    月色,凄冷。

    韩遂倒在一堆杂草中,气色奄奄。

    他身中三刀,刀刀被砍中要害,基本上已无可挽回。

    阎行和成公英脸色铁青,而阎行的妻子,也就是那韩氏女,抱着韩遂痛哭不停。

    “真的没救了吗?”

    成公英看那医士走出来,语气有些凝重。

    医士,说穿了就是个在乡村之间的土郎中,医术很普通。若是小病小灾的,倒还能诊治一番。可韩遂目前的状况,又岂是小病小灾?他也是束手无策。

    大半夜,被人从暖和的被窝里拖出来。

    没想到是这么一码子事……本来心里还有点火气,可现在,他只有深深的恐惧。

    “来人!”

    “大王饶命……”

    郎中吓坏了,扑通一声退下,抱着成公英的大腿,“非是小人不尽心,实在是……老爷的伤势严重,不是小人这等医术能够诊断。小人已经尽了力,大王饶命!”

    成公英哭笑不得,摇摇头,伸手把他拉起来。

    “先生勿怕,我非是要杀你。”

    他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不过,如今形势,我也不能就这么把你放走。这样吧,委屈你在这里呆上一夜,天亮后再离开,我保你性命无虞,你看如何?”

    这是怕郎中去通风报信。

    郎中哪敢拒绝,连连点头道:“愿从大王吩咐,愿从大王吩咐。”

    “来人,请先生去洞中歇息。”

    几名亲兵,上前把那郎中带走。

    成公英犹豫了一下,沿着缓坡,慢慢登上了山丘。

    站在山丘上,可俯瞰金城大地……

    远处,大通河河水奔流,滔滔不绝向东去,与大河汇聚。阎行身形挺拔,若一株古松,站在山丘上,看着远处河水,面色凝重。他听到身后脚步声传来,却没有回头。成公英走到阎行身边,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和他一起,眺望河水。

    “彦明,再大的水流,终究是要汇聚大河。”

    好半天,成公英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便不再往下继续说了。

    阎行身子一颤,面颊抽搐。

    他没有回头,轻声道:“丈人,真的没救了吗?”

    “三刀皆中要害,那候选没有半分留手。

    若非我赶去及时,而候选也没有带太多人手,恐怕主公首级不保。彦明,还请原谅,非是我不尽心……我已尽力,虽护家眷逃出,但终究无法保住主公性命。”

    阎行的眼睛,登时红了。

    他强忍着悲恸,笑了笑,没有指责成公英。

    他真的没办法去指责成公英,为了保护韩遂一家,他连自己的家眷都顾不上。三个儿子在允吾城里战死,女儿投井自尽,妻子自刎于堂上。如此情形,阎行还能责怪什么?责怪他为什么没有及时赶去吗……他是韩遂的女婿,若不是杨奇拼死阻拦马超,恐怕已死在允吾。所以,成公英请罪,他只是用力的拍了拍成公英肩膀。

    脑海中,浮现出过往种种……

    阎行,出身贫寒,原本是湟中孤儿。

    当初因误杀了湟中令的斗犬,以至于被定为死罪。

    就在他命悬一线时,韩遂出现了!

    那时候的韩遂,还不是金城郡太守,只是一个金城名士,在凉州之地,颇有名望。

    见阎行可怜,于是便向湟中令求情,花钱替他买罪,保住了阎行的性命。

    那一年,阎行十岁。

    而那一年,正是中平元年。

    韩遂收养了阎行,并教他读书识字,习文练武。阎行天生神力,而且非常聪明。

    韩遂当时曾戏言说:此儿成长,可为吾佳婿。

    所有人都以为,韩遂只是玩笑话。但后来,谁也没想到,韩遂居然真的把女儿嫁给了阎行。可以说,没有韩遂,就没有阎行。阎行见证了韩遂的每一步崛起。

    从最初被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挟持造反。

    到后来韩遂初有根基……阎行一点点的长大,武艺越发强横,更精通于兵事和政务。

    阎行对韩遂的感激,发自内心。

    韩遂虽非他亲父,但在他眼中,韩遂就是他的父亲。

    如今……

    阎行紧握拳头,那指甲没入掌心,手掌鲜血淋漓。他深吸一口气,“公英,这里且请你代为照看,我去见丈人,看他有什么吩咐,咱们再做决定,如何?”

    “请!”

    阎行转身,大步走下山丘。

    他还没进山洞,就听到妻子的哭泣声。

    “丈人,可醒了?”

    “夫君,爹爹他……”

    韩氏女看到阎行,更是痛哭流涕。

    韩遂幽幽一声叹息,“彦明来了?”

    “丈人!”

    “女儿,你且先出去,我与彦明说些事情……乖女,爹有一句话,你要牢记。日后需谨守妇道,听你夫君的话,切不可似从前那样,动辄使性子,做个乖女。”

    “女儿,谨记父亲教诲。”

    韩氏女眼睛通红,跪下来,朝着韩遂磕了三个头。

    阎行知道,这是韩遂要交代遗言了。他鼻子一酸,险些哭出声来……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哭!他是这些人的主心骨,他若是哭了,则所有人都将茫然失措。

    在韩遂身旁跪下,阎行一如小时候那般,“请丈人教诲。”

    小时候,他总是说:请先生教诲!

    而今,先生变成了丈人,可那份濡沫之情,却丝毫没有减弱。韩遂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他伸出手,握住了阎行的手掌,“若我当年未从贼,你我如今,说不定还在老家逍遥快活。我可以看着你和乖娃恩爱,还有我那小孙孙……”

    “丈人,是阎行无能。”

    “彦明啊,怪不得你,怪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