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峥嵘

作者:缘何故

  刘母痛苦地咬住嘴唇,撇开头。

  “我说是谁呢,”刘德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烟屁股点燃,深吸了一口,嘲讽的上下打量刘雅,“原来是大!姐!啊!”

  “你给我住口!”刘雅凶悍的把刘母保护在身后,恶狠狠的盯着刘德平:“我爸呢?刘祖涛去哪里了!?”

  “懒得理你,神经病。”刘德平烟头一扔,翻了个白眼转身进屋,小木门嘎吱嘎吱的响,没多会儿里面又出来一个穿着淡色睡衣的胖男人,边走边呐呐自语:“那死女人真的回来了?哥你骗谁啊……吓!”

  盯着刘雅看了半响,刘祖涛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咳嗽了一声:“姐。”

  比起刘德平,刘祖涛跟刘雅的关系要稍微和缓一些,刘雅的脸色也没那么难看,叹了口气,低声问他:“爸呢?”

  刘祖涛看了她一会儿,低下头转身:“姐,你进来吧。”

  刘雅一头雾水看着他,原以为他是在故弄玄虚,结果身后却传来刘母捂着嘴抽噎的轻微声音。刘雅张着嘴,一时间竟然不敢迈动脚步。

  **********

  家徒四壁。

  真的是家徒四壁。

  一张桌子,两条长椅,昏黄的电灯下,墙角小小的供桌上一个香龛,上面有一根点燃了一半的香,烟雾袅袅。

  一个相框正对大门挂在那里,黑白相片里的刘伟军严肃的皱着眉头,眼神阴郁,眉头皱着一个清晰的川,一顺不顺的盯着大门处,刘雅站立的地方。

  刘雅就怔在那里,头脑一片空白,耳边蚊呐般嗡嗡响,唯一的布包,静静的躺在脚边。

  即便是在牢里,她也从没有一刻,心头像现在这么荒凉。

  刘祖涛给她拿过来一根点燃的香,从里屋取出来一个不太新鲜的苹果,放在搪瓷碗里搁在桌面上,双手合十对着刘伟军拜了拜,就用一块毛巾慢慢的擦着供桌,嘴里念念叨叨的说着这些年的经历:

  ——“你就不见了,哥之前说在街上看到了力扬,但后面就没有消息了。姐夫也没有消息,很多人说他偷渡了,也有将他携款潜逃的。公司里的事情我们又不太清楚,几个老员工说要走,也留不住。工程拍也拍不了,也没有资金,然后就亏本了,银行来讨债,说之前还跟他们贷了款。”

  刘祖涛叹了口气,声音低低的,泛着他这个年纪的男人不该有的死寂:“爸在单位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反正提早退休了,还有人递了匿名信说他贪污,爸想着,要不先把公司给处理掉,过个户,结果才发现,姐夫失踪之前,还去借了高利贷……”

  “什么!”刘雅瞪大眼睛,“什么高利贷?!多少!”她居然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两百万,”刘祖涛叹了口气,“姐夫也没还,算上利息,将近三百万了,人家顺藤摸瓜的上门说要找你,你又不在家,爸这个人脾气倔,骂他们是畜生,结果被打断了脚骨,报警了,警察也不敢管,说是有后台的。咱们也没办法,就把郊区你的那套房子抵了,结果才听说姐夫拿房子抵押在银行贷了一百万,房子拍卖了两百多万,还了银行之后,就拿来还高利贷,结果还是不够,爸又把公司给卖了,最后还欠一点,他们就缠着家里,把爸的那点钱抠的差不多了,又搬走了电器。”

  刘雅眼神呆滞,头脑里乱成了一锅粥。

  “爸当天就没挺过去,气的脑淤血,救护车里就走了。我也没个本事,现在和哥一起鼓捣了个摊位卖鱼,结果金融危机,什么事情都不好做,反而亏本了一点,你妈天天就在念女儿老伴儿,脑子越来越糊涂了。前段时间又有通知说这边的大院要拆迁,爸单位里说给我们再住一段时间,到了拆迁之后,就自己去找地方。”

  “哪儿去找房子啊,几口人,”刘祖涛摇了摇头,叹息道:“这辈子没觉得那么苦过。”

  刘雅膝盖一软,硬生生被这句话压塌下来。

  因她而起!全部都因她而起!

  如果不是她执意嫁给蒋方舟,如果不是她插足别人的婚姻,上天怎么会这样惩罚她的家人!

  不用问也知道,刘伟军单位里的那些个变故,只能是吴革命为了报复她折腾出来的!蒋方舟借那么多钱是想干什么?投资?还是另创业?但现在谁都不知道了!

  是自己杀了他!亲手杀了他!!

  被关在狭小的地窖里,时隔那么多年,只怕早就成了一摊白骨!

  报应不爽……报应不爽啊!

  刘雅头一侧,脑门触到冰冷的地板,就这么晕了过去。

  ********

  灯火通明的大厅,奢华的欧式建筑,来来往往衣香鬓影的正装男女。

  这是一场盛大的派对……

  刘雅恍惚的站在阴暗角落中,看着那些记忆中熟悉的、陌生的人,装模作样的举着细长的香槟杯,学着上流社会酌饮香槟。

  这是什么地方?她恍惚见到过,却又离自己那么遥远……

  现场忽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刘雅茫然的看过去,大厅中央的楼梯上,施施然走下来一对恩爱的情侣。

  男方一身白色西服,打着严谨的领结,白皮肤、小眼睛,大蒜鼻。女方美丽优雅,身材高挑,穿着一身凹凸有致的玫瑰色长裙,脸上绽放着花一样高傲的笑——那是胜利者的笑容!

  这是谁……

  这是谁!!!

  刘雅无声的瞪大眼睛,浑身剧烈的颤抖,她摸索着墙壁,绝望的贴在冰冷的壁纸上,张着嘴想要尖叫,却因为太过恐惧,只在喉咙深处发出“咕噜噜”的气音。

  自己!?为什么会是自己?还有蒋方舟……他死了!他死了!这个蒋方舟是谁!!!!

  刘雅抓着自己的脸颊,指甲深深地扣进肉里,猛然一震。

  疤痕……

  手指下高高凸起的狰狞的疤痕……那个刘雅,没有。

  刘雅软倒在墙根,像一摊烂泥。

  他看到“蒋方舟”和“自己”默契的交换了一个甜蜜的眼神,贴的紧紧地,那种火一样炙热的感情燃烧在两个人之中,清晰的让旁人明白他们之间唯一的牢不可破的羁绊。

  “蒋方舟”高高举起手中的酒杯,张狂的大笑起来:“我蒋方舟,今天终于娶到了我爱的女人!朋友们!大家今天不醉不归!!”

  “刘雅”甜蜜的倚在男人身后,柔柔的看着场内的来宾,被深埋在眼底的傲慢和自得抓挠到浑身发痒——

  ——李月玲死了,他的儿子也死了!笑到最后的人,只有她刘雅!

  这些来宾,各个身价不菲,对常人来说,高不可攀,但这一刻,全部蛰伏在她这个胜利者的脚下!

  这才是像样的人生!

  她的目光慢慢扫过大堂,心中满足的如同填进一吨蜂蜜,却在扫过一个阴暗角落的时候,骇然失色。

  一个衣着破烂的女人蹲在那里,蓬头垢面,脸上有一道醒目的可怕疤痕,她的手瘦的像是鹰爪,指甲肮脏,血渍斑斑,深深地扣进脸颊的皮肉当中!

  她像是幽灵那样,由于没有光线的照耀,浑身灰暗,只有一双眼睛,泛着不正常的红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发现到了“刘雅”的目光,她站了起来!

  “刘雅”吓的花容失色,尖叫一声,踉跄的摔倒在台阶上,毫无姿态可言,只是摇着头念念有词地向后爬。

  宾客们只愣了一下,随后凑在一起嗡嗡讨论起女主人的异状。

  然而“幽灵”却如影随形。

  “不要!你不要过来!!!!不是我杀的你!”刘雅一面哭泣一面向后躲避,高跟鞋踢掉了,妆容也化开了,头发散乱像是个疯子,她却一无所知,“李月玲!李月玲你放过我!不是我做的!!!”

  “刘雅”慢慢的朝着这个美丽的像是梦的自己走去,华服、锦衣、优雅华丽。这个刘雅,和她有着一模一样的血液,却过着天差地别的生活。

  她把自己当成李月玲了?

  刘雅冷冷的笑了起来,仇恨的看着这另一个她。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做出这样的选择,未来的自己怎么会沦落到如今的境地!

  刘雅的眼泪一颗颗从眼眶中滑落下来,后脑处的神经扑通扑通的跳着。

  都是她的错……对!都是她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