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速……”
“1米每秒。”副手低声说道。
“重力加速度……”
“9点79。”
十字交叉线死死咬住张顺发，崔成浩调匀呼气，将身体舒展得更加轻松。目标显得很警觉，他的头不停地左右摆动，因此崔成浩只好退而求其次，将狙杀部位转移至胸部。
“他是不是发现我们了？”副手不由一阵紧张，“他的枪口正指向我……”
“应该不会，他击发的下意识动作是弹动扳机，可他的手指并没动……”
“不好，他的手指动了……”
“嗯？”目标在准具中迅速消失，犹如突然在空气中蒸发一般。“怎么回事？”
“他发现我们了……”
“不会的，我们隐藏得很好，而且镜头也没反光……”
“乌鸦……”副手抬头看看天空，“乌鸦一直在我们头顶上盘旋……”
“小心！”
子弹呼啸而至，划着尖锐的破空声，就在副手抬头的一刹那，“噗”地一声，在头上撞击出一道血箭……尸体横卧在地，沾满血迹的钢盔碎片，仍在雪地上微微颤动……
“嘭！”崔成浩的枪口跳动，他凭感觉射出这一枪，但能否打到对方，那就要看天意了。
张顺发卧在雪地，一道白线从后背一掠而过，吓得他胆战心惊，冷汗涔涔。棉花从背部飘散而出，洋洋洒洒，好似天女散花。咽咽唾沫，他暗自侥幸，“差这么一点点，老子就要起身了……”
双方都不想再给对手第二次机会，崔成浩借助树木的掩护悄悄后退，而张顺发则尽量压低身体，挪到一块巨石后面。“这枪声很熟，好像在375高地听见过……”
“哼哼！你尽管藏，等我们增援部队合围上来，看你怎么办？”
“他们要是打炮就好了，俺可以利用烟雾掩护赶紧开溜。”
不同的心态，造就了不同的战术手段。最可怕的是，两个人仅是将自己想法在心头一闪，随即便开始估算对方此时会想些什么。
“他一定是想跑！在我们的地盘上，哼哼！他的耐心坚持不了多久。”崔成浩拉动枪机，重新顶上一颗子弹。
“他肯定要拖延时间，刚才那两声枪响……”望一望铁背山方向，“高丽棒子不是聋子……”
“怎么办？”两个人不约而同想到，“在增援部队赶到之前，他会做什么？”
将勒在肩头的布带紧了紧，一队南韩士兵出现在张顺发视野中。“坏了……”他暗暗叫苦，手指在扳机上剧烈地弹动……
***********
李娴淑快疯了，不顾一切找到团部，请求团长郭闻志准许她去找张顺发。
“这么做值么？”郭闻志点燃一根香烟，冷冷问道，“你走了，那些伤员怎么办？”
“有值班医生还有护士照顾，应该不会有事。”
“娴淑同志，我要的不是应该，而是肯定，你能肯定没事儿吗？”
“我……”
“我理解你的心情，”郭闻志站起来，走到娴淑身边，“在革命工作面前，我们都要保持冷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要从大局出发。不但是你，就连我也要如此。”
“可是……”
“我们已经通知了志愿军，相信他们会解决这件事。”拍拍娴淑的肩膀，他亲切地说道，“回去吧，医院才是最需要你的地方。”
娴淑没吭声……
“对了，你不是想去苏联留学么？师部今晚会招待一名苏方代表，你跟我一块去。”不待娴淑说话，他马上又道，“就这么定了，不管怎么说，你和我才是朝鲜人。”
人民军一方非但按兵不动，而且主动找他们联系时，又是百般推托，这种态度令赵辰大为恼火。可生气归生气，他也毫无办法，反倒是齐志武，二话不说张口便骂：“妈巴子的，你瞧他们那尿性，到底谁帮谁打仗？”
“老齐，你能不能少说两句？”梁士义在背后捅捅他，“影响中朝友谊的罪名你背得起啊？”
“不是……你说有他们这样办事的么？噢！敢情张顺发不是他朝鲜人是不？找人给咱带个路，还能累死他们？”
“你说对了，张顺发是我们中国人，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的事情。”
“可这周围的地形你熟吗？朝鲜话你会说吗？光靠这张破地图，你上哪儿去找？”
“没办法了，”紧紧武装带，梁士义无奈地说道，“还是老办法，哪里打枪咱就往哪里找。”
“千万别让我见到你们那狗日的团长！”冲着朝鲜哨兵一声怒喝，齐志武指指他鼻子，“现在就连老子都想削他！”
“唉！这究竟犯了什么邪？”梁士义暗暗想道，“打朝鲜军方干部，都快成咱红四团的光荣传统了……”
齐志武从一连借了一个排，带着他那几个侦察兵，和赵辰、梁士义分头行动。他心里很憋气，一边走还一边骂：“狗日的郭闻志，你就坏吧！你就损吧！生儿子肯定没屁眼！”
“连长，你再怎么骂人家也听不见。”一旁的侦察员小黄说道，“还是省省力气吧。”
“废话！他要是能听见老子还不骂了，直接扇他两大耳刮子！”
“团长已经替你打过了，呵呵！当时我就在旁边，那巴掌扇的，哎呦喂！惊天动地啊！把朝鲜人都给看傻了。”
“要不咋说还是团长好？跟着这样的官儿，就是卖命咱都值。”
“对了连长，我瞧团里好像很重视这个张顺发？要不咋能派这么多人去找？”
“你走丢了也一样，咱红四团从来就没丢下过战友！唉！你说这个张顺发，他究竟能去哪呢？万一叫美国鬼子给围住，那就糟了，咱们团有史以来第一个俘虏，可千万别是他。”
向南走出五里地，队伍行进至林中一片洼地前，就在这时，有个战士突然喊道：“连长，这里有脚印，还有血迹！”
“警戒！”紧走几步上前看了看，齐志武点点头，“不错，这里刚刚发生过激战，你们看，树上还有弹孔，应该是汤姆森的子弹。”
“连长，这是咱们大头鞋的脚印！哎呀！他受伤了，鞋印上还有血！”
“有血？”摘下帽子，齐志武擦擦冷汗，“没错，是同一个人留下的，嗯！他应该是跑掉了，好小子，宁死不当俘虏，没给咱红四团丢脸！”
“连长！这里有‘八大粒’的弹壳，那边还有八滩血，看来，他是一枪一个敲掉了八个混蛋！”
“那就更对了！”齐志武兴奋得想哭，“除了张顺发！谁还有这本事？瞧瞧，该怎么当咱红四团的兵，以后还用不用我教？”
“嗯？”一个当过国民党兵的战士，走到一滩血迹前，看看附近的脑浆和脚印，惊讶地自言自语，“这是在跑动中被一枪爆头的，妈呀！他这枪法是咋练的？太神了吧？”
“赶紧找到他！要快！”齐志武再也掩饰不住激动，扯开嗓子大声说道，“一定要抢在赵辰前头！妈个巴子的，他张顺发生是咱侦察连的人，死是咱侦察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