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炮手

作者:肖锚

距离我军发动主攻的时间越来越近,齐志武对于还能否找到张顺发,已经逐失去信心。他徘徊在零下二十度的酷寒中,神色愈发焦急。

“连长,再有几个小时大部队就要进攻了,可您看……”一个侦察员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咱是从一连借来的兵,不比自己人,有个损失啥的,也不好跟人家领导交代。”

“那你说咋办?”

“要不……先叫他们回去归建,咱们继续找?”

“嗯?”齐志武瞧瞧这兵,翻愣着眼睛极为不悦地喊道,“王光钰!”

“到!”

“你给老子立正!”

“……”

“知道你错在哪了吗?”

“嗯?”

“也不打听打听:到嘴的肥肉,老子吐出去过吗?还什么归建,你觉得他们有归建的可能吗?”

“不是……哎我说连长,你这么做可是犯错误,就算团长护着你,那上级领导还能惯你这毛病啊?”

“组建侦察连,你明不明白啥叫组建?那就是挖墙脚!只要被老子看上的,他不来也得来——除了大姑娘。”

“可老赵那边还不得跟你急?这家伙一旦犯起倔,那也是个二虎,咱们团因为划拉好东西被关禁闭的,可不只您一个呀!”

“嘿嘿!”齐志武笑了,拍着这未来二排长的肩膀,神神秘秘地说道,“老王啊!你的心思我明白,不过你放心,这回他老赵肯定挑不出理来,要不你就瞧着。”

“嗯?”

“啥也别说了,咱还得接着找,主力部队不是要进攻吗?那咱就公私两不耽误,一边找人,一边给主力部队搞侦察。”

“这听起来像是个好主意哈?”

“要不你说咋办?那一个排的装备,咱总不能便宜别人吧?”

“也是……”

在齐志武身上有两个特点:打仗不要命,占便宜也同样不要命,而且谁的便宜都敢占。不过这毛病也不能全怪他,就连阎国鸣本人,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相比之下,红四团这些大大小小的领导们,占敌人的便宜,还是要比占自己人便宜的时候多得多。

刚一入朝参战,美军就领教过红四团的疯劲,那简直跟恶梦一般。美国骑兵第一师是在华盛顿开国时组建的王牌部队,据说很能打。可他的一个团在和红四团遭遇后,结果红四团没惯他这脾气,撸胳膊挽袖,用小米加步枪“叮叮咣咣”这么一削,骑一师这个团某个营的番号,从此便被迫取消了。南韩某个师据说也是个王牌,曾在洛川江死死顶住人民军的疯狂进攻,并一直坚持到美军仁川登陆。可红四团不信那个邪,他不管你是什么王牌,一律照打不误,迎头一阵痛击,又是“叮叮咣咣”一顿捶,弄到最后,这个师便被迫缩编成一个团了。因此,红四团“王牌克星”这绰号,那不是自己封的,而是联合国都公认的。

当然,我军内部也有许多部队对红四团并不服气,友军最常用的一句牢骚话就是:“臭美个啥?不就是敲掉几个王牌吗?要是换了老子,美国大鼻子就不是撤销一个营的番号了,就连那个团也得撤销!”二次战役后,同样事情也发生在了红四团身上,面对友军“万岁军”的称号,红四团团长阎国鸣也没客气,在公开场合就敢说:“啥‘万岁军’哪?那是他命好,抢到了任务,换了咱们军咱们团,这‘万岁军’名号就指不定是谁的!”

反正先批入朝参战的部队都很能打,谁也没弱了“四野”军中之王的称号,这一点,联合国军体会最深,教训也最深刻。

***********

张顺发没管三七二十一,把两个女人绳捆索绑,往被窝里一丢,自己跑到一边脱下裤子,对准照镜子,咬牙切齿,用琳达的指甲剪向外钳弹片。

这情景实在过于恐怖,看得两个女人花容失色目瞪口呆。

从屁股上拽下9枚弹片后,张顺发痛得快虚脱了,一身臭汗倚在墙角,半天哼不出来一个字来。

“你是中国人?”琳达用汉语怯怯问道。

“嗯?”张顺发一愣,瞧瞧这金发碧眼的洋妞,掏掏满是烟尘的耳朵。

“大战期间,我是《纽约时报》驻重庆的特约记者。”

眨眨眼,没吭声。

“你想把我们怎样?”琳达抛开那些没用的客套,直接楔入主题。

“这东西你会用么?”扬扬手雷,张顺发给她来个所问非所答。

“拔去保险销,对!就是那个拉环……哎哎!你别真拔呀!”

“噢……”

“然后松开捏柄一扔就行了。”

“这么简单?”

“是啊!”

“不用磕一下吗?”

“这不是日本手榴弹。”

“噢……”站起身,在门闩和窗户挂上手雷,他拍拍手,露出满意的笑容。

“你想干什么?”琳达感觉有些不托底儿,不管怎么瞧,她都觉得这中国人没安好心眼。

“谢谢噢……”

“嗯?”

“说别的都是白扯,你就求神拜佛保佑不会有人进来吧。”

琳达的脑袋迅速膨胀了一圈……

朝鲜女人盯着张顺发的眼神很恶毒,像是要吃人。瞧也不瞧,随手往她嘴里塞个土豆。

“你如此对待女士很不礼貌!”琳达大声抗议道。

“她想骂人,俺不想听骂,这下好了,两下都能清静。”拍拍朝鲜女人的头,张顺发呵呵笑道,“慢慢吃,别噎着,实在不行大桶里的水管够。”

“你这人怎能这样?”琳达皱皱眉,她快疯了。

“这枪上的筒子咋用?”指指葛兰德狙击步枪上的瞄准具,张顺发眨着小眼睛,显得很诚恳。

“爱动脑!”

“啥?”

“我不知道!”琳达回答得很大声,震得张顺发的耳朵“嗡嗡”作响。

又掏掏耳朵,他瞧瞧这洋妞,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又想干什么?”

“不干啥,困了……”说着,将两个女人推到一边,慢慢往地铺上一倒,抱着枪,咂咂嘴,睡了……

“你下去!快下去!”用鼻子顶顶这可恶的男人,琳达快疯了,“你不能睡在这里!”

“别闹!闹啥也?”

“你下去!”又用鼻尖顶了顶。没办法,浑身上下除了脑袋,她哪里也动不了。

“烦人!”一翻身,张顺发远远躲开她,嘴里还嘟囔着,“也不知道咱俩谁是肉票,这么没眼力价。”

“我要控告你!”

“噢……”

“我要向全世界揭露你!”

“随便……”

“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中国男人很无耻!”

“呼呼……”他睡着了……

艰难吐出那块土豆皮,朝鲜女人哭丧着脸说道:“琳达,我完了……呜呜呜……”

“没关系,上帝会惩罚他的。”咬咬牙,琳达只能先安抚后院快倒塌的葡萄架子。

“呜呜……屋里睡个男人,这要传出去以后我没脸做人了……呜呜呜……”

“嗯?他还没把你怎样吧?”琳达眨眨眼,拼命将自己的思维转换成东方模式,“放心,我会替你作证的。”

“那就更糟了,呜呜……你连自己有过几个男人都说不清,谁会信你的话?呜呜呜……让我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