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5悼亡者的归来

作者:江南

    “我没见到落日地,”雪摇头,“我在甲板上看极光,看了很久,直到绳子上的铜铃猛地响了起来。”

    “进入极光的那些人发出的信号?”视频里的阿巴斯问。

    雪沉沉地点头,“爸爸赶紧开动绞盘把他们拉了回来,但有几根绳子已经断掉了。活着回来的人神色很惊恐,他们跳上船就喊着要开船走,好像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他们。”

    “你看到追他们的东西了么?”

    雪摇了摇头,“血红色的海水从极光的方向涌了过来,很快整个大海都变成了血红色,原本海面上风平浪静,但是忽然间就狂风大浪,我们的船在浪里晃得很厉害,好像随时都会翻掉。他们回来的时候,带着一口不停地往外冒血水的铁箱子,这时候就有rén dà喊说把那个箱子丢回海里去。最后他们把箱子丢进了海里,海面上的浪好像忽然间平息了,但我感觉有什么巨大的东西从我们的船底游过。那东西比我们的船还大。趁着风浪平息的时候他们驾船逃了出来,但我们的船受损很厉害,还没到下一个营地就没动力了。那些人就说要从冰面上走,但我们到这里的时候,神就追过来了。”

    “你是说,杀死他们的是那个神?”阿巴斯追问。

    雪缓缓地点头,“我听见它在唱歌,在落日地,我也听到一样的歌声。”

    雷巴尔科悚然,原来并非他一个人能听到那诡异的次声波,这个因纽特女孩跟他的经历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她没有登上那座岛屿。

    “吃点东西吧。”视频中的阿巴斯把一个汉堡包递给雪,“养好身体等你父亲来接你。”

    雪接过那个汉堡包,认真地看着那块煎得极好的牛肉饼,这是从帕西带来的食材zhōng tè选的,好让这个孩子补充最优质的蛋白质。过去两周里她只能捕猎和生食,好在因纽特人确实是崇尚生食的民族,否则她也无法幸存。

    “我爸爸已经死了,对么?”她忽然直愣愣地盯着摄像头。不知道为什么,放映室里的人都在一瞬间心里发毛。

    “不,你父亲没事,”视频里的阿巴斯说,“但他冻伤得很厉害,被直升机送去北地群岛的医院了。”

    根据船医的说法,雪的应激性精神创伤还远远没好,如果告诉她父亲已经冻死了,她的精神状态可能进一步恶化。所以大家统一了口径,雪的父亲还活着,被路过的考察船救了,他告诉考察船雪就在那口地井里,而这艘考察船就是YamaL号。

    “不,阿巴斯骗我的。”雪摇摇头,她能熟练地说出阿巴斯这个名字了,“神不会放过他的,见过神的人,神都不会放过。”

    雪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吃着那个汉堡,“神也会来找我的。”

    视频到此结束,施耐德首先是温和地对雷巴尔科说,“很抱歉船长,能否给我们一点时间私下里聊聊?”

    雷巴尔科也不说什么,起身退出了放映室。

    “我们的船长对于这段视频的反应如何?”施耐德低声问。

    “我监听到雷巴尔科船长的心跳忽然加速,雪的叙述显然引起了他的某些联想,但也仅此而已。”恺撒说,“他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特种兵,懂得怎么控制情绪。”

    这并不是他们三个第一次看这段视频了,之所以邀请雷巴尔科一起来看,是一种试探。尽管在北极圈内极光并不罕见,但雪和雷巴尔科的经历似乎有着微妙的相似处。

    “似乎‘女神的裙摆’扫过的地方总会出现一些神秘事件,可亲历者都对事情的经过说不清楚。雷巴尔科说他记不清楚了,而雪说她没有进去。”施耐德缓缓地说,“你也监听了我的心跳吧?恺撒。”

    恺撒微微点头,“跟雷巴尔科船长的情况相似。”

    镰鼬被释放后,领域内的一切动静都被监听,雷巴尔科在他的领域里,施耐德也在他的领域里。

    “虽然没有见过那样盛大的极光,不过我也算是跟利维坦有关的人……在格陵兰岛,我也曾目睹整片海域瞬间冰封。”施耐德轻声说,“偶尔或者必然的,这艘船上的所有人都跟利维坦有关。”

    “我竟然搭上了这么一条被诅咒的船么?”恺撒耸耸肩,“不过,还真是不详的预兆呢。”

    “不详的预兆?”阿巴斯问。

    “私人资助的考察队,雇佣é luō sī籍的破冰船,去北极圈中搜寻神秘的东西……我们简直就是那支探险队的翻版。”恺撒缓缓地说,“我们走的这条路,之前有人走过,而那些人,没能回来。”

    短暂的沉默之后,施耐德起身,“明早收锚起航,沿着那个女孩说的航线走。”

    “是,老板。”恺撒和阿巴斯不约而同地模仿了雷巴尔科的海员礼。

    ***

    路明非在一张金色的大床上醒来,上方罩着金绿色的巨大床罩,仅这张床就像是蒙古王公贵族的帐篷。他深呼吸两下,“嗨”地一声发力,鲤鱼打挺就起了床。神完气足,他很久没有睡得那么好了。

    这是一间屋顶有壁画的大卧室,壁炉里烧着炭火,温暖如春。旁边的衣架上挂着为他准备的丝绸睡袍,他抓过来披上,沿着窗边溜达了几步,蹬腿伸胳膊,活动筋骨。

    窗外的天空湛蓝,微云,云背后透着朦胧的金色阳光。远处展开的城市是阴霾的灰色,但不乏气势雄浑的教堂和鎏金的圆顶点缀。不远处的广场上有zhì fú笔挺的军人来回巡逻,一侧是红色的宫墙,另一侧是斑斓的瓦西里升天大教堂。

    纵然他路明非并非见多识广的人,也知道那就是大名鼎鼎的红场,旁边埋葬着列宁同志。莫斯科已经入秋,萧瑟微凉,路上的行人纷纷竖起了衣领。

    此刻距离他们逃出日本已经过去了三天,零把他们的飞机坠毁在日本到tái wān的航线中间了,飞机的残骸沉入路明非曾经探索过的大海沟,一辈子也捞不上来。这样对于加图索家而言,路明非的生死暂时是个未解之谜。

    接替那架飞机的交通工具竟然是一艘潜艇!

    看着那艘带着é luō sī太平洋舰队标记的潜艇破水升起的时候,路明非和楚子航并肩站在救生艇上看傻了,零还是面无表情,直到潜艇上放下充气浮桥,那位身穿海军zhì fú的英俊军官来到浮桥末端接他们,零才伸出手象征性地让军官扶了自己一把,权当是给他面子。

    接着他们就被送到莫斯科来了,两辆20世纪60年代产的劳斯莱斯银影轿车在军港接上了他们,一路送到这里来。他们和零分坐两辆车,每当路明非想问点问题,司机却总是微笑着用一口流利的英文告诉他,自己听不懂英文……

    路明非溜达着来到走廊里,楚子航正在做伏地挺身,chì luǒ上身,肌肉隆起又回收,男人看着都觉得颇为悦目,路明非干脆就靠在旁边的门框上刷牙。

    看了片刻也就无聊了,楚子航练完伏地挺身又练俄式俯卧撑,接着又是双手倒立,这家伙虽说依然没恢复记忆,不过自从苏茜死了,他更沉默了,也越来越像以前那个杀胚师兄了。

    路明非晃悠着下楼,这栋建筑还真大,四处都挂着画儿,四处都看不到人。他和楚子航分享一间有两个卧室的大套间,而这样的大套间在这栋建筑里至少有四五个。

    这难道是那种古建筑改造的酒店?路明非听说过这种豪华酒店,印度那边特别多,都是原来本地王公的豪宅,房费比超五星酒店还贵。

    一楼也是空荡荡的,却并不冷清,各处都烧着壁炉,果盘里摆着新鲜的水果,散落在各处的艺术品被收拾得一尘不染,桌面上还有看了一半插着金书签的俄文书。

    这座建筑里绝对隐藏着一支劲旅,它由强有力的管家、高效的保洁员和极具审美的花匠构成,他们坚定不移地维持着这栋建筑的内部风格,永远箭在弦上地等着为贵客们服务,却根本不会出现在你的视野里。

    路明非穿越了一道又一道的门,快要迷路在这个层层相套的屋子里时,前方出现了一道拱门,女孩趴在拱门下的书桌旁,书写着什么,桌上的孔雀石花瓶里,盛开着蓝色的绣球花。

    从背影能看出那是零,不过衣饰和在学院的时候迥异,青灰色大衣、水貂皮帽子、棕色的高跟靴子,分明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可这身衣服让她显得身材修长,隐然就是女主人的架势。

    路明非在桌边的圆凳上坐下,零知道他来了,但头也不抬,奋笔疾书。

    “住这么豪华的地方不会被人盯上么?”路明非也看不懂她写的俄语,左顾右盼,“这是什么地方?”

    “我家。”

    “你家?”路明非吃惊不小,“你家那么有钱?”

    从那艘潜艇浮出海面的一刻他就意识到这个é luō sī妞儿是个有门道的主儿,但很多秘党成员都是有门道的人,能调动飞机来接你的人,未必要家里有飞机。

    有门道的兄弟们也能借来一幢接近红场的宫殿暂住,不过零说得清清楚楚,这是她家,那么与之配套的那些老式豪华车、英俊司机班、保洁突击队,也都是服务于她的。

    难怪踏进这间屋子的时候路明非就意识到屋里弥漫着细微的女孩气息,并没有满目的公主色,但从刺绣的花纹还有艺术品的收藏能看出一些端倪。

    第93章 利维坦之歌(8)

    “你没问过,”零说,“你不问我怎么告诉你?”

    路明非一怔,这才意识到他跟零同学那么多年,对这妞的身份背景都没有好奇过。这个带着女王般威仪的小姑娘,出现在任何地方都是众人目光的焦点,偏偏路明非不太感冒。

    他和零某种意义上是“生意伙伴”,零允许他抄自己的作业,他请零吃宵夜。对于那些心仪零的男生来说路明非真是太烦人了,他总是能邀请到零吃宵夜,而餐桌上他总在抱怨零吃得太多,他都要穷死了。

    路明非也觉得零是窈窕淑女,没准颜值还在诺诺之上,不过他并不好逑。他跟零的那种熟悉好像是天生的,手心手背亲如一家,就是拍不响。

    “我的姓氏是罗曼诺夫,罗曼诺夫王朝的罗曼诺夫。我的血统向上追溯能追溯到伊丽莎白·彼得罗芙娜,也就是伊丽莎白一世,她是彼得大帝和叶卡捷琳娜一世的女儿。”零的语气就像报户口似的,但她说出的每个名字都曾掌握这个古国的权杖,震动欧洲大陆,“当然我原来的姓氏并不是这个,你应该知道十月革命后沙皇尼古拉斯二世一家全都被处死了,那以后即便是罗曼诺夫家族的旁系后人也不敢宣称自己拥有沙皇血脉。但苏联解体之后,我们这些人被允许恢复罗曼诺夫这个姓氏,国家还会把部分宫殿归还给罗曼诺夫家族的后人,只要你妥善地保养。我得到了这间伊丽莎白宫,因为我有足够的财力证明,证明我可以修缮这座旧宫并且在我不在的时候把它展示给参观者,不过你不必担心,当我住进来的时候,伊丽莎白宫就会进入谢绝参观的状态。”

    路明非目光呆滞嘴巴大张,有种下巴颌随时会掉下去砸脚面的感觉。

    中国南方二三线城市长大的怂孩子也听过彼得大帝等人的名号,但那些人对他而言根本就是油画上的半身像,远在天边,跟他这种升斗小民是扯不上关系的。可他昨晚就睡在某位大帝或者公主睡过的床上,隔着上百年同床共枕,想想还有那么点香艳!

    但他仍然未能明白零跟罗曼诺夫家族之间的血缘关系。其实零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他了,但听懂还是需要一些历史知识的。

    历史上伊丽莎白一世是没有结过婚的,因此也不该有后代,但是一直有传闻说她曾和自己的宠臣拉祖莫夫斯基秘密结婚。叶卡捷琳娜二世女皇登基之后,对于这段秘辛非常不安,因为如果伊丽莎白一世和拉祖莫夫斯基有孩子的话,那么这孩子才是罗曼诺夫王朝的合法继承人。因此她派了自己的总理大臣去见拉祖莫夫斯基,并带去了一份语气谦卑的手谕,在手谕中她敬称拉祖莫夫斯基为“陛下”。在权力场上曾经登峰造极的拉祖莫夫斯基很清楚女沙皇的用意,从保险箱中取出自己和伊丽莎白一世的婚书,当着总理大臣的面烧掉。

    这位曾在乡村教堂当歌手的乌克兰美男子以历经千帆的语气说,“我曾是陛下的歌手,蒙她的恩宠而已。现在,我已没有任何文件能证明我和陛下之间的关系了。”

    叶卡捷琳娜二世对此表示欣慰,也就放过了这位“前沙皇的秘密丈夫”和他的孩子们,也就是零的先祖。

    “伯父伯母不在家啊?”震惊结束,路明非立刻流露出“初次登门我也是懂事孩子”的嘴脸。

    “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过世了,这里就我一个人住。还有些管家厨师什么的,还有两只猫。”零说,“你要去的那个地方是军事禁区,没有特别许可证的话,没人能进入那个区域。我还不知道那里到底为何成为禁区的,只有动用一些高层关系先去问问。”

    路明非已经把那个坐标给了零——不知为何他觉得对零也没啥可隐瞒的——但零还是坚持他们先来莫斯科,原来是因为那地方已经被划为禁区了。难道说那里埋藏的秘密已经被俄罗斯政府发现了?那得动用什么级别的高层关系才能问到?

    零把信写完了,用天蓝色的信封封好,淋上早已热好的火漆,从旁边拿起带自己名字的铜章一盖,然后摇了摇手边的小铃。

    门开了,衣冠楚楚的管家疾步来到零身边,昨晚就是他开车去接的路明非一行人。他冲路明非微微点头,然后接过零手中的信。

    “这封信你亲手交给国防部长先生,就说零·拉祖莫夫斯基·罗曼诺夫想请他共进晚餐。”零淡淡地说。

    “是,皇女殿下!”管家鞠躬之后,昂首挺胸地退出书房。

    ***

    落叶翻飞,劳斯莱斯银影沿着伏尔加河畔的公路行驶,街边的行人多数行色匆匆,但也有穿着大衣的老人站在河边,远远地凝望河上的黑天鹅群。

    那个名叫苏联的巨无霸国家已经结束了二十几年,然而这座城市还是随处可见它的印记,比如那些城堡般的大型建筑、高耸的纪念碑、开阔的广场,还有炮兵阵列一般的喷泉。但偶尔也会出现罗曼诺夫王朝的身影,比如五彩斑斓的教堂和圣乔治屠龙的大理石雕塑。

    这是一座怀旧的城市。

    零亲自驾车,还是直筒的水貂皮帽子和青灰色的毛呢风衣,要不是她坐直了也没比方向盘上缘高多少,还真有点像个小贵妇。路明非换了一身粗毛呢的猎装,戴着一顶鸭舌帽,坐在副驾驶座上。楚子航被留在家里了,被两位管家和十二位女仆伺候着,吃他共有十三道菜的晚餐。

    “不会太招摇么?”路明非缩头缩脑的,还试着压低帽檐好把脸挡住。

    他太懂eva全球联网搜索的套路了,你只要在某个摄像头面前闪过,哪怕是一台连着ifi的相机而且它并不在拍摄,你都有可能被拍下来然后进入庞大的人脸识别库。eva会根据瞳距、骨相这些整容都很难修改的特征来识别你。

    人类迄今为止生产过几千亿个摄像头,尤其在大城市里,这些摄像头就像无数的眼睛,构成了一张无处不在的网络。莫斯科可不比莽莽苍苍的蒙古大草原,在这里开着一辆劳斯莱斯古董车,路人都多对您摁几下快门。

    “这里可是俄罗斯,曾经被克格勃管理的国家。虽说没有辉夜姬保护你,但eva的触手在这里也不太好用。”零淡淡地说,“但是学院在这里有分部,谨慎一点没错。俄罗斯分部非常精锐,他们的风格很传统,不太依靠网络。”

    路明非心里咯噔一下,零所谓的“风格很传统”不知道是不是他理解的那样,穿着灰黑色风衣带着鸭舌帽的男人忽然把你拖进某间废弃的工厂,威胁要把烧红的烙铁塞进你的嘴里,如果你不说出密码的话……总觉得这种事发生在这样的城市里就超正常的。

    汽车远离了莫斯科市中心,沿途的树木越来越密集,时间还是初秋,大部分树木还是深绿色,但挺拔的白桦已经开始变黄,黄绿交杂的原野,看上去如梵高的画作,粗犷、奔放又苍凉。

    “要见国防部长,我们难道不该去克里姆林宫?”路明非有些诧异。

    “他邀请我们去他家里见面,他住在郊外。”零说,“见到他你就明白了。”

    车开出莫斯科之后又行驶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进入了丘陵地带,道路越来越狭窄,路边再也见不到住宅,倒是偶尔有一名士兵守着路障。但根本不需要他们递上通行证什么的,远远地看到他们的车牌号,路障就打开了。

    前方一片黄透了的白桦林,没剥皮的白桦木围成一个院落,院落中回荡着清脆的劈柴声。

    零把劳斯劳斯停在院子外,推门而入,路明非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萧瑟的落叶中,一位穿着军绿色背心、肩膀宽阔如熊的老人正挥舞大斧,把大块的木头劈得粉碎。

    路明非看得心惊胆战,单说力量,有龙血加持他当然不会认输,但他自觉没法把柴砍得那么有气势,老家伙每一斧落下,都喷薄着威严和暴力,就像重炮手平静地把一个又一个地堡炸得粉碎。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劈柴的老家伙就是他们此行要拜访的人,虽然他看起来根本就是个退伍老兵,但这种威严只属于那种曾经身居高位的人,他们挥手间,成百上千人的命运被决定,他们一怒间,则是成百上千人的生命化为虚无。

    零却对老家伙的威风根本无感,她站在老家伙背后,看他劈了几块柴,却还没觉察到访客的到来,就响亮地吹了声口哨。老家伙停下手中的斧头,转过身来,看见零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忽然亮了,张开怀抱,“嗨!”

    “免了,我不想粘上你身上的汗。”零满脸嫌弃地拒绝。

    老家伙还是大张着臂膀,“嗨!”

    实在无法拒绝这充斥着老爷们阳刚气息的邀请,零只得上前一步跟他拥抱。娇小的女孩在这巨熊般的老人怀里,几乎都看不到了。

    “嗨!”老人第三次发出这个豪爽的音节,把零高高地举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扛着她走向林中的木屋。

    路明非一瞬间有些莫名其妙地感动,就像是看到了童话故事里那些魁梧的野蛮人,或者熊怪树怪什么的,扛着精灵般的女孩在荒原上跋涉,那么地温暖,那么地可依靠。

    然而就在这时,他觉察到背后传来的隐约寒意。他本能地按住衣袖,袖子里藏着他的短弧刀,似乎不经意地回身一瞥,山坡上某处,堆积得很深的落叶表面似乎多出了些痕迹。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堆落叶中藏着一名狙击手。

    应该不止一名狙击手那么简单吧,这个看起来像是俄罗斯乡间民居的木屋,其实是被严密地监视着的,一旦平静被打破,这个平静的峡谷就会变成硝烟弥漫的战场。

    他不动声色地跟着老人走进木屋,临关门前,他对着山坡上的落叶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他猜那名狙击手一定还在用瞄准镜观察着他,他不介意让对手知道自己已经看到他了。

    这个山谷里的每个人都是心知肚明的,老人知道,零当然也知道,知道又怎么样呢?就算是暴风眼中的平静,有人在这里设下了筵席,就会有人来赴宴。

    “瓦图京陆军大将,曾经是苏维埃shè huì zhǔ yì联邦的国防部副部长,现在是个被监视居住的老人。”零摘下皮手套丢在一旁,看了一眼炉火上炖的东西,“又是罐焖牛肉么?”

    看那熟门熟路的架势,这座木屋比伊丽莎白宫更像她家。

    “还有土豆泥炖蘑菇和红菜汤,餐后我给你们准备了果酱红茶!”瓦图京老爷子忽然抓起一件平底锅,使劲地拍打着锅底,“动起来!动起来!我们需要人手削土豆和磨胡椒!在敌人的冲锋号吹响之前,我要让我的士兵吃上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