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科医生!什么样厌恶性行业都有,与之相比,做导演真幸运,余芒再也不敢做本行厌本行。
文轩利有时与前妻交换一言半语,张可立一声不响,方侨生假装阅读国家地理杂志上一篇考古文章,余芒觉得自己连吞涎沫都有困难。
人生已经这么短,还硬是要受这种折磨,太划不来。
思慧思慧,帮帮忙,醒一醒。
这时有一位看护走过来问:“有没有余芒导演?你的制片找。”
余芒尴尬地走到接待处,“小林你发昏了,电话找到医院来。”
“小张不干了,同小刘吵起来,小薛已撕掉剧本。”
“什么?”余芒耳畔嗡一声。
“她们要见你。”
“怎么会搞成这样?”
“说你偏心,我己不能安抚她们,请推辞职。”
“我现在走不开。”余芒如热锅上蚂蚁。
“导演,班底散掉,不管我事。”
“你听着,”余芒咆哮,“我马上来亲手屠宰你们。”
“车子在医院门口等,欢迎欢迎。”
余芒同侨生交待两句,急急奔下楼去。
果然,常用的轿车与司机已在等候,上了车,驶回市区,一踏进家门,就听见众人叫:“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今日可不就是余芒生辰。
她竟忘了。
众人把香摈杯子递在她手中,“快来切蛋糕。”
余芒抱怨,“我有正经事要办,哪有空陪你们闹。”
“正经得过自己生日?”
“晚上也可以庆祝呀。”
“晚上是正主儿的时间。”大家笑嘻嘻挤眉弄眼。
“谢谢各位。”
百忙中余芒还是感慨了,不知不觉,竟在这圈子里转到这年头。
小林把蛋糕送上,余芒接过问:“你们不会真的离开我吧?”
小林情深款款,“假使你真的不济事了,我们当姑子去。”
“嚼蛆。”
“我们一定转行。”
“干什么?”
全女班转过头来齐心合意叫出来:“教书!”
余芒笑。
她看了看表,“我还有事,你们请继续玩。”
小刘送导演到楼下。
“你老是为人家的事忙。”她嘀咕。
余芒轻轻答:“我们这班幕后工作人员,几时都是为人辛苦为人忙。”
车子停在跟前。
余芒在回程中想,幸亏有这帮同事,否则的话,寂寞梧桐不知要怎么样锁清秋。
离开一个小时,光景又自不同。
许仲开已经办妥差使回来,正坐在方侨生旁边,不知谁替他俩介绍过,两人谈得颇为投机。
余芒一看,马上有预感:噫,他俩可不就是一对。
两个人都那么讲究、斯文、专注,都喜欢打扮得无懈可击,气质外型都配合,远远看去,宛如一对壁人。
缘分来的时候,挡都挡不住。
花已经送到,整间病房都充满素馨的香氛,看护的眼神问余芒:文思慧可有机会欣赏?
医生还没有出来过。
张可立悄悄过来站在余芒身边。
余芒朝他笑笑。
张可立低声说:“你看,这么多人为她担心,万一有事,你可会有同等量的亲友?”
余芒不加思索,“当然有。”她与工作人员同甘共苦,出生入死。
张可立微笑,“幸运人生。”
谁说不是。
就在这个时候,休息室全体人齐齐肃立,余芒一看,原来谈绮华医生穿着绿袍绿裤出来。
她除下口罩头罩,走到众人中间,看到一张张哀愁焦虑的面孔,基于人道,马上宣布:思慧生存。
文太太眼泪汨汨淌下,方侨生连忙过去扶住。
仲开则走到角落,痛快地流泪。
张可立嘴角笑意渐渐扩大,余芒想跑到街上去喊:我们胜利,我们胜利。
但是文轩利随即问:“生存,那是什么意思?”
谈医生答丈夫:当她苏醒,我们才知道她的智力可以恢复到什么地步,我们不宜苛求。
众人既嗔又痴,脸色又苍白起来。
谈医生微笑,“手术空前成功,还待恁地,一小时后,思慧已可睁开双眼。”
许仲开颤声问:“她会不会认得我们?”
谈医生看他一看,“或是会,或者不会,但辨认亲友不是重要部分,最重要是她活着,比从前有进步。”
谈医生冷峻目光打量众人一下,“我要去洗刷,失陪。”
余芒心细如尘,目光如炬,看到医生穿的胶靴上沾着血迹,刚才一场与死亡大神的搏斗,想必惊心动魄,非同小可。
而仲开还净挂着病人会不会认得他。
幸亏世保不知溜往何处,不然可能问出更幼稚的问题来。
大家坐下来。
余芒看到方侨生的额角有汗,一摸自己的衬衫,也已湿透。
大家筋疲力尽闭上眼睛。
余芒有奇突感觉,故对侨生说:“我好似就在这一刹那失去了思慧的感应。”
侨生看好友一眼,“一切都是你的潜意识作祟。”
“谁说的?”
“薛门佛洛依德。”
“侨生,你怎么好比牛皮灯笼,点来点去依旧不明,思慧昏迷的时候,有一小撮思维飞来侵入我的脑海,一旦苏醒,那束电波便自动收回——”
方侨生只默默瞪眼看着余芒。
余芒喃喃道:“不信拉倒。”
侨生严肃地说:“你不晓得你有多需要我,幸亏我回来了。”
每一个人都需要方侨生的专业意见,文轩利同文大大先围着她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