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若晓溪

作者:明晓溪



    ……

    吐着鲜血的牧流冰…………

    在她怀里倒下的牧流冰…………

    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的牧流冰……

    明晓溪闭上眼睛。为什么,牧流冰总是能让她的心,痛得像刀割一样。

    没有声音。像是有风拂过她的面颊。

    明晓溪猛然睁开眼睛。“冰,你醒了吗?”

    她扑到牧流冰面前,眼睛亮得发光,情不自禁握住他冰凉的手。他的手指在她掌心蜷缩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反转过来,也握住了她。他静静望住她,眼珠像水晶,映出她关切的表情。

    看着他,明晓溪忽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僵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儿,才皱着鼻子深吸了一口气,“牧流冰,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骂你!如果不是你刚做完手术,我也许还会打你!”

    牧流冰的嘴唇煞白,恍若失血的花瓣。

    “有一些小孩子,一旦他们的要求得不到满足,就会撒娇胡闹,他们会赖在地上不起来,会在地上打滚,会号啕大哭,会撕破自己的衣服,会用指甲在自己身上抓得鲜血淋淋,他们用各种手段伤害自己,目的是威胁那些爱他们的人。”优美苍白的嘴唇扯出极浅的笑容,“他们可以成功吗?”

    明晓溪瞪着他,叹口气,“总是成功。”

    “那,恭喜他们,因为被人爱着,所以才威胁得起。”笑容中带着自嘲。

    “牧流冰!”明晓溪瞪大眼睛,“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我在指责你啊,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你知道自己的胃不好,为什么还不好好爱惜,你居然折磨自己到胃吐血!胃吐血,那不是很痛吗,不是会痛到死去活来吗?你为什么还可以平静到好像吐出来的不过是白开水?!”

    牧流冰冷冷在笑,“我早就感觉不到痛。”

    明晓溪惊怔。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望着他发呆。过了很久。明晓溪咬住嘴唇,强迫自己面对问题,不能逃避。

    “我该怎么做,你会好起来?”牧流冰躺在雪白的枕头上,眉毛显得出奇的黑,眼睛显得出奇的亮。

    “你担心我?”

    “是!”

    “为什么?”

    为什么?明晓溪细细思考着这个问题,她的眉毛皱了起来,她的目光暗了下来,她无意识地抬起头,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到了夜空中的月亮。一弯明月。月光优雅而皎洁。就像一个优雅而皎洁的少年。空荡荡的皇家音乐厅。风涧澈修长的手指停在洁白的琴键上,像是想要弹奏,但又不知该弹给谁听。舞台下满满的座位,空无一人。月光透过音乐厅宽大的玻璃窗,照在他身上,在地上拉出一个斜斜长长的影子。他坐在琴凳上。眼睛像雪山般寂寞,没有看向别处,只是望着自己的双手。右手手臂上,那只白绸缎的蝴蝶结仍在不知疲倦地起舞。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明晓溪这样告诉牧流冰。牧流冰的面容沐浴在月光下,有种忧悒的美,但眼角却带着冷酷的伤痛。

    “你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

    明晓溪反应有些迟钝,摇摇头,慢吞吞地问:“你说什么?”

    牧流冰目光中有恨,“爱我,是一件那么可怕的事情吗?为什么你总是在想方设法地逃避。”

    明晓溪的声音更慢,似乎更加听不懂了,“你——说什么?”

    牧流冰带着满满的恨意怒视她,“你爱我。你从没有停止过爱我,就算你命令自己不再爱我,你也依然爱我!”

    明晓溪惊慌地站起身,嗓子发颤,“你在乱说什么,我已经离开你了。”

    牧流冰冷冷地笑,笑中有残酷,“你的心呢?”

    “我的心?”明晓溪慌张地捂住自己的心口,“我的心是我自己……”

    她说不下去了。她的掌心冰凉,里面似有一个冰凉的东西。她垂下眼去。心口前,掌心里,是一条镶着碎钻的十字架项链。

    ……那一年的圣诞节…………

    牧流冰不容她拒绝地将项链戴在她脖子上,“不许拿下来,你要一直带着。”

    …………

    “是我们今生定情的证据。”

    …………

    “我们交换了信物,就定下了终身。”

    ……她一直戴着它,让它贴在她的心口。她望向他。他颈间那条泛着银光的细链,坠子是一个雪花样的水晶,晶莹剔透,优美纯净。

    “你可以不再戴它……当你不再喜欢我的时候……”

    …………

    “坏丫头,真会给我找麻烦……那岂非让我从现在开始每分每秒都戴着它?而且,我还会整天担心它会不会自己掉下来……”

    …………

    牧流冰捏着她的鼻子,笑得比他胸前的水晶还美丽

    月凉如水。

    明晓溪站在那里,恍惚间,有点分不清楚什么是现在,什么是过去。

    牧流冰握住胸口的水晶,凝视着她,幽黑的眼眸逐渐变淡,沁出了一丝温柔,那种会让人心都碎掉的温柔,“我会让你永远爱我。”

    因为,如果失去了你的爱,我在这世界上,就像失去了灵魂的空壳,再也找不到家。

    月光,比以前所有的月光都要温柔。温柔地照在风涧澈修长的身躯上。风涧澈静静地趴在钢琴上,他的面容藏在他的双臂间,没有人可以看得见。他的背脊弯成一张优雅的弓。他的心上插着一支箭。

    月光皎洁。

    洒在他沁凉的背脊。他知道他也许真的该离去了,这样才不会让她为难。可是,他离不开。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斜斜长长地映到地上,清冷得像月光。

    加护病房的门开了。

    明晓溪走出来。她的面容似乎比刚做完手术的牧流冰还要苍白,嘴唇倔强地抿着,眼睛奇异地闪光。门外有瞳、鬼堂、兰迪和烈炎堂的很多人,见她出来,都愣住了。

    兰迪一下子蹦起来,蓝色的眼睛瞪着她,“喂,你出来做什么,冰怎么样?”

    明晓溪没有看他,只是望了眼瞳。瞳站在一边,离众人有一段距离,沉默得像个不存在的影子。看到明晓溪,她只是眉心略微一皱,也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