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梅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不和你说了。总之,我瞧上他了。你想,倘若我嫁给他,岂不是这一辈子再也不用去福喜楼啦?”
荷衣笑了,道:“喂,倒底是你要嫁人,还是你的胃要嫁人呢?”
雨梅道:“前几天他还送了我一根簪子呢?瞧,就是这一只,好不好看?”她把一只鲜红的簪子从头上拔下来,在手中反复抚摸着。
荷衣道:“你爹爹会答应么?”
雨梅道:“我爹爹老想我嫁给武林世家什么的。现在镖局越来越大,万一出了什么事,好个有亲家当然可以照应。不过,薛公子可是一点武功也不会。我不管,……不答应我们就私奔。”
荷衣笑道:“你的胆子倒是挺大的。不怕你哥哥拿着龙门大枪追过来呀。”
雨梅道:“我正要问你呢。你有没有认识的人,以后我真的要私奔了可以暂时去投靠投靠?”
荷衣点点头,道:“有一个人虽然我总是和他吵架,万一我求他帮忙,他一定会帮的。”
雨梅嘻嘻一笑,道:“那我可就全指望你啦。”正说着,门突然一阵砰砰乱响,荷衣跳起来,打开门,却见秦府的一个老家人惶急地道:“楚镖头,小姐可在这里?”
雨梅连忙走过去道:“我在这儿,出了什么事?”
“出大事儿啦!少爷的身上被人射在三支毒箭,现在性命垂危,夫人她……她急得昏了过去!”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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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飞快地赶到大门口,才知秦雨桑因有结帐等事宜,独自从福喜楼回来,正遇上三骑黑衣客,太约是来镖局偷袭报复的太行山匪。一阵暗箭突然射过去,苍促之中秦雨桑挡掉了大半,却仍有三只穿身而过。
等送到镖局秦展鹏的卧室时,血已流了一地,人也奄奄一息。
从太原府用快轿请过来的大夫一看就摇头。说箭已伤了内脏,还是赶紧准备后事。秦展鹏在一旁急得心乱如焚。
荷衣想了想,道:“先点住他全身的止血穴道。我去把慕容无风找回来。”
秦展鹏抬眼看着她,绝望地摇了摇头:“他已去了一个多时辰,哪里还追得上?”
荷衣道:“他不应当走得很远。他的身子弱,马车会行得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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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是长青镖局里最快的马。可是荷衣还是嫌它不够快。
她在官道上狂骑了半个多时辰,果然看见慕容无风的两辆马车和一大群随从不徐不慢地走在前面。
她打着马赶了上去,正好遇见骑在最后的谢停云和郭漆园。
“楚姑娘!”谢停云惊喜地叫了一声。
“我有一个朋友受了重伤……”荷衣满头大汗地道:“能不能……”
谢停云道:“在哪里?”
“长青镖局。”
谢停云将马一拉,道:“你去和谷主说。我去叫前面的人调转马头。”
荷衣道:“你能不能叫马车走得快一些?我的朋友已经命在旦昔。”
郭漆园叹了一口气,道:“楚姑娘,谷主的身子原本就受不得颠簸。这一趟出门,一路上都在生病。”
荷衣黯然道:“他的身子既不好,为什么又要出这么一大趟远门?从云梦到太原,少说来回也要二十几天。”
谢停云苦笑:“姑娘当真不明白谷主的心意?”
荷衣呆呆地看着他。难道……慕容无风这次来,只为专程来看她一眼?
她咬了咬嘴唇,头一低,打马到慕容无风的车前。
马车已缓缓地停了下来,开始调头。
她敲了敲车门。
“请进。”里面一个声音淡淡地道。
她推开门,慕容无风正斜倚在一张长榻上。身上搭了一条雪白的毛毯。
他微微地有些吃惊地看着荷衣。却什么也没有说。
“我已要他们调转了马头……因为……因为我想求你替我救一个人。”
他点点头,道:“那你为什么不要他们把马车赶得快一些?”
“你的身子要不要紧?”不知怎么,荷衣觉得自己的嗓音发颤。他竟连要救的是什么人都没有问。
“不碍事。”他淡淡地道。
荷衣出去吩咐了一声,马车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地急驰了起来。
“坐。”慕容无风指着自己身旁的一个淡绿色的软垫。
他的马车里锦裀绣褥比目皆是。而他自己却象是马车里最暗淡的一团颜色,疲惫地靠车壁上。
“茶几上有茶。”见荷衣盘腿安静地坐在软垫上,他只好又招呼了一句。
她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漫长地沉默。谁也不说话。
飞速奔驰的马车颠簸得很厉害。他的脸正一点一点地发青。
终于,他俯下身去,四下张望。
荷衣眼疾手快地将痰盂移到他面前,一揭开盖子,他便狂吐了起来。
这一吐,便止不住,一直吐到胃汁似已倒空,已无物可吐,他还在作呕。
她只好扶着他的肩,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漱漱口。
他的脸苍白得发青。
“你觉得好些了么?”她在他耳边轻轻地道:“要不要吃药?要不要喝一点水?”
他摇了摇头。她的心里却已大痛了起来。不禁握住他的手,将真气源源输入。
他漠然地看着她,道:“多谢,你其实不必这么费心照顾我。我很快就会没事的。”
她呆呆地望着他,心中仿佛插进了一根针。
“不用客气,我们原本也算是朋友。”不知怎么,她的口中竟蹦出了这样一句话。
说完这句话,她将他扶回榻上,在他的腰后垫了几个枕头,让他尽量舒服地半躺着。
“手指甲又长了。”她看着他的手,轻轻地道。
说罢不由分说地捉过他的手,从腰里掏出一柄柳叶飞刀,轻轻地,替他修理着手指。
沉默中传来的只有灯烛哔剥之声和滚滚的车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