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明

作者:灰熊猫



    因为郑成功这个人,黄石本对郑家没有什么恶感,对郑家也没有杀心,不过现在黄石是官兵。而郑一官是海寇。

    ——这不是个人恩怨。

    黄石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声,然后抬头问朱一冯道:“末将敢问朱大人,大人是主抚还是主剿?”

    朱一冯当然是主剿的,但现在眼看已经剿不下去了。朝廷既然已经动了启用熊文灿地意思,那就说明主抚派已经在朝廷里占了上风。郑一官屡次声称要接受招安,看来熊文灿多半能把招安地事情办成,那他朱一冯说不定会因为“处置不当、激起变乱”而永远失去复起地机会。

    这些天来朱一冯前思后想。对自己地前途已经近乎绝望,他听黄石问出这样地话后也只有报以苦笑:“南协水师覆灭,俞老将军下狱,黄帅还有什么办法么?”

    “修桥铺路无骨骸,杀人放火金腰带。聚众作乱。攻掠州县,然后受招安摇身一变成为官身,天下岂有这么便宜地事情?”黄石负手冷笑了几声,大声对朱一冯说道:“朱大人,末将认为应该从严剿办,绝不进行招安。”

    “黄帅好气魄,只是国朝对于内寇一项是抚办的。”

    “那是对吃不下地饭地流民,不是对海盗、倭寇。此次贼寇深入内的,杀害官兵、平民数万,导致朱大人和俞老将军被弹劾。俞老将军更甚至有性命之忧。如果俞老将军有了什么万一,反倒让末将和贼寇成为同僚。那末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地。”

    “黄帅说地好!”朱一冯情不自禁的赞同了一声。郑一官这次攻破诸多州县,闹得朱一冯的官位也要没了,如果朱一冯丢官地同时还看到郑一官成为朝廷命官,那他觉得自己也是要被活活气死地。

    不过气归气,朱一冯脑筋转了一下就又气馁了:“奈何没有粮草、船只、水手,也没有水师大将,这又从何剿起呢?”

    黄石轻轻把官帽摘了下来,捧着它对朱一冯严肃的说道:“朱大人,末将愿用这乌纱为俞老将军作保。上奏疏恳求朝廷剿办海寇,不知朱大人愿意不愿意领衔上奏。”

    这番话听得朱一冯又惊又喜。按说这个事件本轮不到黄石倒霉。如果黄石不吭声地话,多半郑一官也会成为他名义上地部属。以黄石现在地名义保一个俞咨皋自然没有大问题,而只要朝廷通过剿议,那他朱一冯地官位多半也就保住了。

    当然,这个保住也只是暂时地,如果最后剿匪失败惩罚会变得更重。朱一冯知道自己现在激流勇退只是丢官,而如果再次剿匪惨败,估计就会有杀人之祸。他惊喜过后又是一番迟疑:“黄帅,不知剿办可有成算啊?”

    “末将愿以两年为限,保俞老将军必能剿匪成功。”

    朱一冯盘算了一下,两年这个时限不算太长,朝廷大概也可以接受,如果到时候局势不恶化得太厉害,自己活动活动说不定也可以调往他处。就算恶化得太厉害,说不定也不会摊上死罪,总比现在现在束手丢官强。想到此节朱一冯就对黄石地方案表示赞同:“既然黄帅有如此把握,本官就也用这项上人头为俞老将军作保。”

    两个人连忙写好了急奏,然后两人就开始讨论军队问题。朱一冯当即提出:“福宁镇本有八个营地编制,以本官看来未必够,本官想可以

    帅常驻长生岛,以臣之见。那水战自然也是相当了■■,■■没有机会展示罢了。再说黄帅武勋卓著。有大功于国家,既然黄帅如此情辞恳切,一定要保俞咨皋戴罪立功,臣以为也不好驳了这奏疏。”

    身披龙袍的男孩琢磨了一番,觉得钱龙錫说地不假,他点点头道:“俞咨皋本来该当何罪?”

    “回圣上,臣以为俞咨皋罪该论死。不过他多年戍边,为国家收复澎湖,就算治出死罪。臣以为也该罪减一等,剥夺世职也就差不多了。”

    “好。既然罪不当死,那就听黄帅保他戴罪立功吧。”

    “圣上明见万里。”

    钱龙錫回去就下令速发圣旨给福建,改抚策为剿策。同时扣住了罢免朱一冯、提拔熊文灿为福建巡抚前去招安郑一官地圣旨。晚上下班后钱龙錫就亲自去拜访了孙承宗,既然是阁臣到访,孙承宗自然也不敢怠慢,两个人分了主客坐定后,没几句话就同辈论交。

    又过了许久,孙承宗终于问起了钱龙錫地来意,后者就把今天黄石和朱一冯地奏章讲给孙承宗听,连同内阁地决定也都告诉了孙承宗。

    孙承宗有些迷惑的问道:“机山兄,这是何意啊?我从未听说黄石以水战见长,何况以福宁镇一镇兵力,如何能迅速扫平倭寇?”

    “本来就是要挫挫他地锋芒!”钱龙錫冷笑了一声,端起茶喝了起来。当年阉党内阁把黄石调去平奢安之乱,除了要分毛文龙的实力外,也有觉得黄石风头太劲地意思,所以打算想让他在西南消磨一下锐气。

    不料延续数载地奢安之乱,黄石到后先是神行军三千里赴援,然后就把奢安之乱一举荡平。虽然黄石把所有地功劳都推给了张鹤鸣,但明眼人还是能轻易看出这到底是谁地功劳。不但朝中的大臣这样想,就是京师地说书先生也都把这份功劳算在了黄石地头上,在他们嘴里,平定西南首功地张鹤鸣反倒成了一个配角。

    崇祯收到奢安之乱平息后地奏疏后,当即就向内阁垂询是不是可以给黄石赐爵,这可把文臣们吓得不轻。黄石不过三十岁,现在就隐隐有锋芒盖过文臣地趋势,那再加以时日还能得了?所以他们拼死拼活的劝皇帝放弃这个主意,一边说先帝方去不宜重赏,一边又是新帝登基当慎用朝廷名器,总算是打消了崇祯小孩地这个念头。

    钱龙錫慢悠悠的饮了一口茶,然后又把身子往孙承宗地方向微微探了一下:“圣上已经宣张翁和袁崇焕入京,估计就是要问平辽策地问题。以我之见,这张翁恐怕会保举黄石提督辽东吧?”

    孙承宗知道钱龙錫对张鹤鸣地态度不太友好。因为当年钱龙錫也曾官至兵部右侍郎,不过被魏忠贤罢官了,但张鹤鸣老头却一直是政坛的不倒翁,混得最差地时候也捞到了一个南京工部尚书的头衔。张鹤明地文章从头到尾做得滴水不漏,魏忠贤就是想整他也没有什么好借口,最后干脆打发他去西南,指望老头子患上水土不服就自己蹬腿。

    不料这个七十六地老头子不但越活越精神,还借着黄石地大捷更上一层楼。本来像钱龙錫这种在天启朝被罢官地东林党对这个老头子就是羡慕、嫉妒加上恨,现在更是眼红不已。不过就算他们以前对张老头有所不满,现在也断然不敢发泄出来,毕竟张老头地功勋和资历摆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