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穆又转身朝陈瑞珂和张高升抱了抱拳:“也不会有机会认识两位兄弟。”
两人都恭敬地抱拳回礼:“吴公公客气了。”
吴穆又转回来冲着黄石,一脸平静地说道:“咱家过了好几年的好日子。也攒下了不少积蓄,魏公公还允许咱家过继了儿子,祖宗地香火也保住了。咱家虽然是个公公,但却是个有志气的公公,恩将仇报的事情咱家做不来。”
黄石正色说道:“吴公公忠君爱国,义不辱身,我敬公公一杯。”
吴穆干笑了两声。又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这许多年来,咱家自认为是勤勤恳恳。忠于王事的,虽然……”吴穆的声音猛地低沉了一些:“虽然咱家收了黄帅不少仪金,但……”
吴穆的声音一下子又高亢了起来:“但万岁爷交给咱家的差事,咱家时时刻刻都放在心上,咱家也从来没有拖过将士们地后腿,从来没有阴谋陷害过什么人!”
黄石亦点头称是:“吴公公能来给黄石做监军,确实是黄某的大幸。”
得到了黄石地肯定后。吴穆摇头叹息了半天,最后惨然一笑:“唉,如果咱家是一个文臣,就凭这么多年的辛苦,总能落一个善终吧。”
归根结底吴穆只是一个太监,皇帝无论如何处置他,都不会有任何人提出异议。吴穆精神略有些萎靡,跟着又振作起来。他解开身旁的一个小包袱,从里面掏出了一个绸包,郑重其事地递给黄石。
黄石双手接过了那个绸包,方方正正、沉甸甸的。他在吴穆期待的眼神里小心地打开了它,里面是厚厚的几册书,封面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大字“吴氏兵法”。一看就是刚学会写字没几年的人写地。
“这是咱家几年来的心血,”吴穆说话的时候眼睛还盯着那套书册,目光温暖的就好似看着自己的儿女一样,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咱家常听人说什么‘万古留名一卷书’,唉,咱家不可能有子嗣,就总想着能留下点什么,也算是不白来这人世走了一遭。”
“黄帅,咱家想请你看看这书,如果有什么小纰漏。也请帮咱家改改。将来可以让咱家的儿子来出版。”
吴穆说话的时候满脸都是期待,黄石轻轻点了点头:“吴公公放心。我一定会把它改好的。”
“如此多谢黄帅了。”
和告别长生岛前地那次宴会一样,吴穆最后喝了个酩酊大醉。宴席中他又一次为福宁军众将大唱了一番戏。喝完酒以后吴穆要陈瑞珂扶着他,摇摇晃晃地向着押解他回京的船走去。
黄石猛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就紧跑两步追了上去,把魏忠贤送给自己的那把佩剑解了下来,递到了陈瑞珂手里,眼睛却看着吴穆说道:“这把剑是吴公公递到我手里的,上面也不知道染了多少生人之血,吴公公就带去防身吧。”
陈瑞珂愣了一下连忙把剑接过收好。吴穆向来有些迷信,总是担心自己阳气不足,死后会有妖孽来侵犯他的陵寝,不但让他死后不宁,还会对他收养的儿子前途不利。吴穆常常说黄石这把剑罡气十足,黄石便送给他,做为陪葬也好保佑吴穆。满身酒气地吴穆冲着黄石又是一拱手:“咱家今生能与黄兄弟结识,足矣!”
上船后张高升帮吴穆在腰间拴好了绳子和一个铁球,吴穆先向两人告别,然后就冲着岸边的黄石等人挥了挥手,扭过头纵身向船外跳去……
锦衣卫千户陈瑞珂、张高升奏报:崇祯元年三月十一日,钦犯吴穆趁人不备,畏罪投水自尽,尸体已经打捞起来,送回京师验明正身。
……
三天后,三月十日,夜
这两天来黄石每天晚上都会到书房把吴穆的手册拿出来看一会儿,刚开始的时候黄石还颇有耐心地帮着他修改一番,但第二夜黄石就变得有些不耐烦。等今天晚上再翻开吴穆的遗书看了两页后,黄石终于哀叹起来:“这改写比重写还要累啊,吴公公是完全不得要领啊。”
发完牢骚后又过了片刻,黄石终于鼓起勇气再次审察起来。他手中册子里的字虽然都写得七扭八歪,但却一点儿也不潦草,每个字都写得清清楚楚、一丝不苟。通篇看下来全书竟然没有一处涂改,这又让黄石叹息了一声,这本书地主人到底打过多少次草稿可见一斑。
黄石把吴穆的书轻轻合上,并用绸布仔细地扎好,接着他就从自己的书箱底拿出几卷书。这正是黄石亲手写下,一直秘不示人的练兵心得。其中还夹杂着他起兵以来地大量战例。黄石摩挲了书皮一会儿,然后把自己地心血翻开,就着烛光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那是黄石历次作战地指挥日记,里面详细记录着黄石对战局、战场的预判,还有他选择相应战略、战术地原因,熊廷弼对这些战场下的评语和分析也都收录在内。这几卷书稿都是用整整齐齐的工笔小楷写成的,每一次战斗都配上了地形图、以及指挥官的自我得失检讨。
黄石运笔如风。把其中很多第一人称叙述都改成了两个人的对答,看起来就像是吴穆通过对话从黄石那里收集来的一样。金州之战这一章很快就修改完成,黄石又从头检查一遍,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类似地修改只要仔细一点就不会有破绽。
撕去原来的封皮,黄石又给自己的书稿加上新的空白书面,然后工工整整地在上面写下:“吴氏兵法、吴穆撰”。
……
自从东江军取得海州后,崇祯朝的内阁就一直在讨论让毛文龙移镇盖州的问题。毛文龙对此坚决反对,他声称东江军大半的粮饷都取自朝鲜,如果移镇盖州的话,那朝廷就得负责养活数十万东江镇地兵民。
转天,三月十一日,辽东
皇太极向东江镇派出的使者今天抵达镇江。这位使者名叫阔科,是皇太极的心腹之人,他到达镇江后立刻试图和毛文龙取得联系,并请求开始进行议和谈判。
十三日,毛文龙得知此事后马上命人将阔科送来铁山,并在同一天急不可待地向朝廷发出塘报。在十三日的塘报里毛文龙绝口不提他曾经派使者去辽阳一事,只说皇太极畏惧东江镇的武力,所以派人前来请和。
随后毛文龙又在十五日和十七日连续发出东江塘报,反复向朝廷强调皇太极请和一事,并坚称这是后金方面在东江军的军事压力下地主动行为。同时毛文龙为了加强声势。还急忙请朝鲜派遣使臣来观礼。
二十日。在朝鲜使臣抵达东江岛后,毛文龙打开辕门。两边士兵林立,在阔科递交了皇太极的书信后,毛文龙义正辞严地表示这是他绝不能答应的条件,“你既跳梁犯顺,积有年纪。今欲纳款请和,理宜听许。既受命在外,唯贼是讨是俺职分。况天朝时未许和,俺决难经先处断,姑待朝廷处置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