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了。”薛奕寒声道:“便是李乾德,也没有胆子敢杀大宋的使者!”他抬眼望了苏子秀的小船一眼,心中微微一叹。
与此同时,“大越国”升龙府。
在自己的百姓面前自称大越王,在宋帝面前自称“交趾郡王”的李乾德显得极其精悍。他即位还不是太久,谈不上有什么野心可言,一心只想守着南交的基业,借着中国的成名,欺压占城等国,做一个南方的小霸主。对于李乾德而言,无论是对大宋的臣服,还是对占城的欺凌,都不过是小国生存的权谋之术而已。所以当沈起在桂州修寨练兵之时,他便已经感觉到空气中的杀意。沈起刚刚兴兵,聪明的他立到就做出可怜的样子,派使者昼夜兼程,向中原汴京的皇帝谢罪喊冤。中原文化区内的外交关系,“礼义”是重要的主题,甚至连北方强大的辽国也非常注意“礼义”之说,李乾德心里非常明白:宋朝断不敢冒天下之大韪,公然破坏外交准则,招致辽人的嘲笑与轻视。
只有唯一的强者或者得到唯一强者的支持,才可能破坏准则而不招致惩罚,宋朝并非唯一的强者。
但是,尽管如此,中原王朝对交趾李朝来说,仍然是绝对的强者。所以在南交万万人之上的李乾德,面对大宋的使者沈括,依然不得不装出一副笑脸来,细心的奉迎。
沈起已经就地罢职,继任的苏缄一面开放互市,一面继续训练土丁,修缮守备,让人摸不清头脑,不知道宋朝打的什么主意。李乾德还听说宋朝有一只巨大的船队,从广州到交趾来了——这是大宋的缓兵之计吗?不敢掉以轻心的李乾德立即倾全国之力,组织了一支精锐的水军,日夜在红河三角洲海岸线附近巡逻。
“天使,臣世代为大宋守卫南疆,实不敢有半点叛心,每岁进贡,也从不敢怠慢,不知为何,却总是为边臣侵凌,还请天使将小王的忠心,上禀皇帝陛下。”李乾德惨兮兮的说道。
“沈起擅自兴事,非朝廷本意。朝廷已下旨将沈起罢职。”沈括宽声抚慰几句,转又严厉的说道:“但是王爷也万不可因此生怨望之心,否则不是朝廷的不幸,而是王爷的不幸。”
“小王万万不敢。”李乾德谦声道,一面又申诉道:“只是小王听说新上任的苏知州,依然在训练兵丁,大修战备”
“这个王爷不用担心”沈括打着官腔,拖长了音调说道:“各地守备,是为了防范盗贼。那不过是平常之事。朝廷知道王爷忠心耻耻,特命本使来告诉王爷,只要不生贰心,朝廷可赐王爷丹书铁卷,世袭交趾郡王。”
这等封赠,不过是做个姿态而已。李乾德心中暗骂不已,脸上却要装出兴高采烈之状,朝北面郑重其事的拜了几拜,眯着眼睛笑道:“这是皇上大恩啊!”
沈括待他拜完,方继续说道:“朝廷知道交趾物产匮乏,已下令沿边各州,不得阻碍互市。并且将派遣市易船队,前来交趾各沿海口岸,与南交互市这是千古未有的大恩惠,于南交来说,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因此朝廷希望王爷为船队提供靠岸的港口,进行补给与市易。中国地大物博,尽是繁华之地,绝不是想夺取南交这块偏远之地,王爷绝不可多心,拒绝了朝廷一番好意。”
“这”李乾德倒吸了一口凉气!交趾一向不许宋朝船只来贸易,偶有船只,也要进行种种限制,就是想使宋人不知道国内虚实,同时也避免宋朝的影响向各个部落渗透,这时沈括打着互市的名义,要求从海岸进行互市,李乾德自是不免要又惊又疑。
“天使,这历代以来,都是从陆地进行互市”
“哎,王爷,我大宋自有大宋的规模制度。陆地海上,都是一样的。这些船队不仅仅要在交趾停留,还要向更南的诸国宣播大宋皇帝的恩泽,王爷不是想拒绝吧?”
“绝无此意,绝此无意,只是尚有诸多不便,还要一一上达”
@@@@@@@@“薛大人,苏先生的小船已经上了交趾人的大船,但是他们的船队还没有停下来。”
薛奕黑着脸,望着交趾人的船队,双唇紧闭如铁。交趾船队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了。
“薛大人,交趾大的船队进入弩机射程!”
薛奕双瞳忽然缩小,狠狠地盯着眼前的船队,咬咬牙,猛的拨出刀来,喝道:“弯月阵,攻击!”
“咚咚咚”,进攻的鼓声打破了海面的寂静,数以百计的弩炮将火油瓶扑天盖地的射向交趾的船队,炮雨过后,弩机立即将火箭漫天飞舞的射向交趾人的船队,立即就有几艘交趾的走舸上燃起了熊熊大火。
交趾人完全没有想到在自己理解的射程之外,会遭到宋军的突然攻击,这也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在海面上遇见一字排开的纵队——本来因为暗笑宋军布阵愚矗才最终决定进玫的交趾主将,一时竟被这儿未“享受”过的火力打傻了,完全不记得要怎么样去指挥应对。交趾的走舸战舰,一些更加勇猛的向宋军冲来,一些慌忙后退,一些停在原地,不知所措。
薛奕咬着唇,黯默观察着着战场的形势,宋军的士兵们见第一波攻击奏效,士气顿时高涨,一面大声呐喊着,呼声震天。
“保持队形,不许离队攻击,用船的侧面对准突出来的敌船,攻击它们!”薛奕的命令被旗语准确的传达到各船,宋军开始集中火力打击冲出来的三艘走舸,那三只走舸在如此密集火力的攻击下,顷刻间就燃起了熊熊大火。士兵们纷纷惨叫着跳船逃生,但是任何靠近宋军的水手,都被弓箭手无情的射杀在水中。
这三艘船的牺牲并非毫无意义,交趾的主将终于目过神来,除了在第一波打击受伤严重的船只外,余下还有十口艘走舸重整队形,分成两队,攻向宋军的两翼,十五艘斗舰则从更远的两翼绕开,似乎是想从侧翼进攻。不愧是在南方称霸的船队,交趾水军虽然对宋军的远程攻击能力印象深刻,却并没有被吓退,他们只是想避开中间火力最为密集的海域。桨手拼命的划着木桨,向宋军冲来。
“自以为还有数量的优势吗?我的船队可比你们强大得多!”薛奕在心中冷笑道,一面冷静的发布命令:“一队变两队,保持纵队不变,分别攻击敌人注意敌军斗舰的动向!”
“大人,这样是分兵呀!”
“执行。”薛奕铁着脸,厉声喝道。
“遵令!”
但是宋军在一队变两队中,却出现了严重的问题。薛奕的才华无庸置疑,他独创了一字纵队以发挥己方帆船火力优势的战术,这已是绿水首发了不起的成绩。但是他的训练想不到所有的问题,船队在转向分成两队抢占上风的过程中,有四、五艘船犯了最低纸的错误——他们竟然转错了方向!还有两艘船发生了轻微的碰撞。宋军的第一个伤亡,就发生自己的误伤中——一个士兵正好在碰撞的船角,当场毙命。
趁着宋军这一阵的混乱,交趾的走舸疯狂的冲了上来,尖锐的船角狠狠的撞在几艘宋舰的船身上,船立即裂开了口子,海水涌了进去!若非宋舰全部采用水密隔仓的设计,只怕早就沉没。但交趾水军的攻击还不止如此,他们将装了火油的鸡蛋掷上宋舰,射来火箭,立时有两艘宋舰上燃起了大火。最要命的一枚火箭与火油弹,正好掷在了一个弩炮兵的弹药坛内,火势立时由此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