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作者:阿越



  一千,与契丹决一死战。大宋是父母之邦,我们效忠皇上,自是义不容辞的。但太

  皇太后、皇上与两府顾念敝国立国未稳,不许发兵。那我们几个同僚计议了一下

  大战将起,必有百姓受苦,朝廷虽然德被天下、恩及万民,必会尽力贩济,但这方

  面我们亦可尽微薄之力,替朝廷稍分其忧。当然,诸侯们自己也有好处一”

  他倒是说得冠冕堂皇,但这并非正式场所,因此陈元凤等人听得无不皱眉。但

  唐康素知雍国自封建以来,做任何事情,都是既要得实利,又要外表漂亮好看。对

  大宋的忠心表得最响的,向来都是雍国:而与辽国打得最火热的,也是雍国。因此

  倒也是习以为常,只是笑道:“难不成还有别的诸侯国也来了?”

  “那是自然。”翟原笑道:“我是四日前到的。曹国的李五是三天前到的,邺

  国与歧国朝中有人,人是昨日才到,可是募人却是六天前便开始了一”他一面说

  一面朝着邓方进笑了笑。

  邓方进也笑道:“诸位大人都不是外人,这是上头的关照。清河郡主托人叮嘱

  了,这也是举手之劳。”

  翟原又笑道:“昨日连周国也来了人,我听说其它的诸侯国准备几国联手来招

  募百姓。”

  “连周国公也发财了?”唐康不由吃了一小惊。他知道周国是最为拮据的,虽

  然潘照临因为与柴远交好,对周国也有照顾,但这大募灾民,毕竟是要钱的。

  “发什么财?都是举债度日。”翟原对唐康倒也没什么隐瞒,笑道:“反正谁

  也没有邺国与歧国好命,钱产总社要卖清河郡主的面子,就是平常借贷的息钱,不

  用任何担保,先期就借了八十万绍。我在注京跑了两日两夜,腿都跑断了。找那些

  钱庄、巨贾,自作主张,借了一笔债,两分息,一年后还—我家大王知道了,肯

  定要将我丢讲海里喂了鱼—但也总算借到了这笔钱。曹国不知道是如何弄到钱

  的,李五讳莫如深的样子。周国发行了一笔盐债,自然不是用盐税担保,我听说是

  分一年、三年、五年还债的,也是找了些巨贾来买,息钱也低不了,可好歹比我

  强,不用全部一年后还清一”

  “比你翟十八强?”唐康嘿嘿冷笑了几声,“你肯掏二分息,借的钱只怕比周

  国多十倍也不止。”

  “哪里哪里,还要康时与陈大人、游大人、任大人多关照则个。”翟原嘻嘻笑

  道,“这桩差事办妥当了,日后定当报答。”

  “那自不必。”唐康知道翟原的“报答”二字,绝不是说说而已,保不定过了

  几日,便有雍国来的什么奇珍宝货到了自己的府上—这邓方进看起来与翟原也很

  熟悉,唐康不问可知,不晓得他受了翟原多少好处。因又说道:“这是公私两便之

  事。你办得好了,亦是帮我们大忙。于大宋也是有好处的。”

  果然,便听邓方进在旁笑道:“正是,正是。诸侯国与大宋本是一体,此次为

  国分忧,也解了我们不少难题。”

  听得陈元凤在旁边直冷笑。但邓方进俪招做没听见,只是笑嘻嘻的。几人又寒

  喧了一阵,唐康便以公务在身,辞了翟原。众人转回马车,唐康便皱眉不语,一直

  到了馆陶县衙,邓方进迎着三人进入公厅,落座上茶,唐康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陈元凤留心观察唐康的神情,却也不去问他。他本相是栖聪明的人,自然大略

  能猜到唐康在想什么。其实他的处境乍与唐康也差不多。

  自从吕惠卿倒台后,陈元凤因为有陕西与范纯仁共事的关系,又搭上了范纯仁

  这根线。他虽然有自己的政见与坚持,但是他不见容于新党,又被旧党排斥,他自

  己又不屑于投奔石越,因此范纯仁的赏识对他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

  这南撒八州军倪之诏,陈元凤本人是十分的不以为然的。但是他无法公开反

  对,一是无用,二是这会重重的得罪范纯仁。而眼前对陈元凤来说,却正是一个千

  载难逢的机会。压制他的司马光已经死了,范纯仁正式成为石越最重要的盟友,这

  次契丹大举犯境,陈元凤相信,范纯仁是绝对不会忘记自己的,他会给自己安排一

  个重要的职务—这是他积累功绩,为将来进入中枢打下基础的最好机会。

  在这样敏感的时刻,他既不能让大名府出现任何的岔子,也不能公然违背范纯

  仁的政策。

  唐康的心理,陈元凤相信与他差不多。

  一方面,他一定要执行石越的政策,但另一方面,唐康以监军之身份来到大名

  府,将来在宣抚使司必有重要的职位,这对唐康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要奠定

  自己的地位,就必须要在这场对契丹的战争中发挥出让人印象深刻的作用。然而

  这南撒八州百姓之政策,会让他缚手缚脚,甚至于造成极大的麻烦。

  这是费力不讨好之事。

  天下没有谁能将这桩差事办得妥妥当当,人人没有怨言。遇上这么大的事情

  总是会出差错,一定会有意外,而且谁也料不到会有多大的麻烦在前面等着自己。

  唐康身为北道都总管司监军,一到大名,诸事不理,首先关心的便这是逃难百

  姓之事,便已经透露出,此事究竟有多敏感,多重要,多棘手。

  南海诸侯招募的那些百姓,对于整个河北的逃难百姓安置来说,只是很小的一

  部分。绝大部分的百姓即使是被迫逃难,也是不愿意远渡重洋的,而南海诸侯们财

  力也有限,他们若能募集过十万百姓,便已经是宏业—虽然单单是送这些百姓去

  南海,就会令注京至杭州一路州县上,商税大增。而将这些人口送至南海,更不知

  道能让多少海商发一笔横财。但是,诸侯们为了减少开支,必然要尽快将这些百姓

  送往杭州,这许多的百姓集中南下,对于沿途州县的粮食供应、治安,都会造成难

  以想象的压力。这个规模几乎相当于第二次封建,但头一次封建可是用好几年才完

  成的。

  朝廷放任南海诸侯们招募这些逃难百姓,其实也是一把双刃剑。办得好了,对

  减轻难民压力多少也些帮助,另一方面对注京至杭州、广州沿途州县,以及诸海

  港,都能带来无数的机会。但万一出了意外,瘟疫、流血冲突、盗贼、流寇一后

  果不堪设想。

  但这些自然不是唐康与陈元凤们要操心的,他们顶多上封札子提醒一下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