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作者:阿越



  果然,便听唐康又说道:“邓大人,你这馆陶的责任不轻啊。这差使办得好

  了,你便是救了无数百姓的性命,这份阴德,自然能泽及后人。便是你邓大人,这

  么许多百姓都得衔环结草的感谢你,这功绩放在这里,朝廷谁都能看得见。可若是

  办得不好,关系的全都是一条条人命,如今非比平时,危急存亡之时,朝廷于河北

  官员,用的可都是军法一你我相识一场,到时莫要怪我不曾提醒大人。”

  邓方进连忙站起身来,欠身回道:“多谢大人提点,下官一定改过,今日之

  后,保证我馆陶境内,不会有一个百姓忍饥挨饿。”

  “明府有此决心,那馆陶我等便放得下心了。”陈元凤笑着接过话来,替邓方

  进缓颊,“邓大人你只管好好做,唐大人是出了名的重赏重罚,你若做得好,唐大

  人是绝不会计较你今日之失的,只要你有功绩,不出两年,保你脱去绿袍换组阴夙

  但你若再敢出甚差池,那也莫怪军法无情。”

  “是,是,下官一定尽心竭力一”

  陈元凤却不再理会邓方进,他心里其实颇有些意外,唐康在河北外号“二阎

  罗”,这名号不是白叫的。若是他以往的作风,对着邓方进,不知道什么样尖酸刻

  薄的话都说出来了。不料他此番回河北,锐气犹在,可是那衙内嘴脸竟是收敛了许

  多。对邓方进虽有训斥、威胁,但至少话中还给他留下了一点下台的台阶。

  他又转头对唐康笑道:“康时,幸好你刚刚透露朝廷的部署,亦让我放下心

  来。要不然一这南撒八州二百万百姓,我心里还真的是惴惴不安。看来,是我多

  虑了。不过,我倒还有点想法,想与康时、景叔参详参详。”

  他说得客气,唐康与游师雄连忙谦道:“不敢。”

  陈元凤看了看二人,盼咐邓方进取了一幅河北地图来,摊在一张案子上,又请

  了唐康与游师雄近前,指着地图,说道:“绪明动、景叔请看—此处是黄河东流

  方才康时所说暂不后撒五州中,这博州、棣州、滨州,还有德州大部,皆在黄河东

  流以南。契丹兵锋,要跨过黄河北流进入沧州容易,但如今正是四月,大河水高

  要跨过黄河东流,深入京东,却没那么容易。依我之见,朝廷之部署是有道理的

  首先当然是要保证这几州百姓的安全,要令南面州县做好接受南撒百姓之准备,不

  能令他们变成流民,否则危害更大。但亦不必急于南撒,令百姓先有所准备,若有

  必要,再有条不紊的撒退,也为时不晚。”

  “不过一依我之见,这四州百姓,亦不必只干等着辽军前来就南撒,此是将

  主动之权,全付之辽人之手。四州虽无兵备,然河北百姓,素习武艺,若驱之使

  战,民有怨言,但若令其保卫自己的家园,百姓岂有不愿意之理?朝廷当再下救

  令,令此四州百姓团结,绍成忠义巡社,由各州县守令统领,朝廷颁给弓弩,令其

  守护大河南岸。再令京东之飞武二军迅速集结北上,前往德、棣、滨三州,守护黄

  河东流—这岂不强过被动分兵各州来守护京东路?”

  “此策甚善。”唐康点了点头,“只是朝廷亦曾考虑过,飞武二军四散于京

  东,集结不易,只恐难以在契丹渡河之前抵达东流设防。而枢府亦以为,契丹自沧

  州深入,最多至于滨、棣,绝不敢深入京东。否则离大河太远,契丹岂能不惧我军

  断其后路?”

  “飞武二军集结太慢,为何不从大名府防线抽调一军前往?”游师雄突然说

  道。

  他这个建议将唐康与陈元凤都吓了一跳,“大名府防线乃是朝廷防御之重点

  必然也是辽军主力进攻之重点,如何可以轻易调兵他往,削弱兵力?”

  游师雄看了看大不为然的二人,这本是他思虑已久之事,此前从未对人轻言

  此时话已出口,亦无法收回,只得继续说道:“下官以为,契丹未必敢于进攻我大

  名府防线。”

  他这话是更加惊世骇俗了,唐康愣了一下,问道:“那他们南下做什么?”

  “此非下官所知。”游师雄回道:“只是用兵之道,虚虚实实,然避实击虚

  却是不易之理。契丹领兵诸将,皆是善战知兵之人,岂能不明此理?他们明知我大

  名府有坚城利炮重兵防守,如何会刻舟守剑,仍然不顾一切的进犯大名?”

  “这却未必,契丹敢于南犯,显是轻视我河朔禁军,我等以为大名府是重兵防

  守,于契丹看来,也许却是不堪一击呢?况且,契丹若不敢犯我大名,他们南犯做

  甚?无论契丹人想达什么何种目的,若不能重挫吾军,那是绝不可能办到的。”

  “但若下官是耶律信,便会想方设法,调虎离山。契丹之长,在于行动迅捷

  进退如风。以往契丹与我大宋交锋,皆是如此,善用其长,一是使我军惧战畏战

  退守于一座座城池中,其往来河北,如入无人之境:二是设法调动我军,将我军诱

  出坚城,再拉开我军前后军之距离,并利用吾军惧战之心理,令后军不敢支援前

  军,再以重兵进行围歼。强攻坚城之战例,虽然并非没有,但并不甚多。契丹如今

  虽有火炮,但下官以为,这用兵之传统,亦是极难改变的。且其最大之优势,仍在

  于其精锐之马军。”

  “景叔所言虽然有理。然纵是契丹抱着这个心思,辽军若不来大名府,我大名

  府之守军,又如何可能轻离巢穴?”

  “事有不得不然者。虽说我大宋列阵如此,但总有意外。譬如若朝廷采纳了下

  官之意见,便将有一军之兵力,西出大河东流。”

  “依景叔如所言,如此自大名府调军东出,岂非正中辽人下怀?”

  “那却未必。”游师雄见唐康一脸的不解,忙解释道:“用兵之道,并非简单

  是敌人不愿意你做什么,你就偏要做什么:敌人想要你做什么,你就一定不做什

  么。时机之选择,至关重要。若我大名府之守军,在辽军想调动我们之时再动,那

  便会落入辽人算中。但若我们抢先一步,却可能正好打乱辽人之部署。”

  他见唐康与陈元凤都不太明白,又解释道:“辽人兵锋尚未过河间、真定,此

  时他们希望的,自然是我大名府守军固守不出,任其肆虐。待其部署妥当,再引吾

  军离开大名。我军若依着他们的部署走,便将陷入被动。但若此时,当辽人以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