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军不会离开大名时,突然出动,便将打乱辽人的部署,他们若在黄河东流发现大
名府之守军,一则其东路之作战目标只能临时改变,二则他们就会重新考虑是否进
攻大名,以及进攻大名之时机。无论他们如何改变部署,只要战争不是按他们一开
始之计划进行,其犯错之可能就会增加,于我军便会变得有利。譬如他们也许会误
判我大名有机可藉.在未准备好前,仓促深入,直取大名,那样一来,我们甚至将
有机会将辽军聚歼于大名府防线之前。虽然这样的可能不大,但其他各种各样的失
误,总是不可避免。”
他说完,又补充道:“况且,下官以为,这于我大宋是利大于弊的。相比令
棣、滨诸州百姓南撒,自大名府调动一军前往东防黄河,可以为朝廷节省一大笔开
支,令百姓少受许多无妄之灾。”
“但这始终是大名府防线四分之一的兵力,会令原本稳固的大名府防线,出现
许多的空当。由京师调兵前往大河东流,时间上会来不及:若由大名府调兵往大河
东流,再由京师调兵填补大名府防线之空当,亦会导致很多问题,两军不可能正常
交接,只能大名府之守军先走,京师禁军后来,大名府防线如此复杂,一只新来的
禁军,没有两三个月时间,连地形也熟悉不了,如此一来,极可能会导致整个防线
的大混乱二,,
“打仗总是要冒险的。”游师雄不以为然的说道:“即使大名府防线守军少了
一半,若能引得辽人冒然进攻大名府防线,依下官看,那不仅不是坏事,反而是好
事。”
“景叔所说的,我明白。”唐康苦笑道:“但是两军交战,不仅仅是将领们的
事。”
“恕下官愚钝。”游师雄一时却不明白了。
“打仗的,不仅仅是前线的将士们,还是朝堂,还有京师。”唐康道:“故司
马公与石垂相为何要苦心经营这大名府防线?”
游师雄回答不了这个问题,陈元凤替他回答了:“因为这大名府防线,能给大
宋朝廷、注京百姓,乃至于天下的百姓一个信心。大名府防线安全,注京便安全。夕
注京安全,皇上与文武百官、注京百姓就安全,只有他们安全,他们才会有信心打
仗,无论与辽人打多久都可以。就算万一打输了,还可以再打。纵是屡战屡败,犹
能屡败屡战。最终总有打赢的一天。若是大名府防线不安全了,太皇太后与皇上的
安全就受到了威胁,注京文武百官、百姓之安全也受到了威胁,无论两府相公如何
坚持主战,朝堂之中,必然会出现议和之声音,便以当年寇相公之英果,亦免不了
要签一个擅渊之盟。这便如西夏,仁宗时败了,议和了,先帝时仍能将其打败。便
算先帝时未能降服西夏,大宋仍然会再打,一直会打到将西夏灭亡之日:可是面对
契丹,自从真宗以后,哪怕燕云未复,也再也不去打了。这其中原因,绝非是因为
辽国强而西夏弱。”
唐康也是无奈的笑道:“景叔之策虽善,但冒的险太大。万一辽人抓住此机
会,突破大名府防线,或者令大名府驻军大败,不仅仅是现今朝廷上主战的相公们
都可能罢相,而且,从此以后,我大宋便再也翻不过身来。大名府防线,一定要固
若金汤。要让注京的百官、军民有与辽人作战的信心,你便得保证他们绝对安
全。”
游师雄此时总算明白过来。当然,他心里也很清楚,所谓“注京百姓”云云
只是一个借口。朝廷必然会有主战者与主和者,而谁取得优势之关键,在于皇室是
否安全。若每一场战争都与国家之存亡息息相关,自然这样的战争无人敢打。而对
于大宋来说,国家之存亡与注京之安危是绝对同义词。太皇太后与皇帝,无论他们
口里说什么,果真辽军威胁到了注京,那便都是不可信的。
自古以来,死国的君王有几个?
司马光的确是洞悉帝王心思的人,难怪他肯花这么大力气,来修这么一个大名
府防线。
游师雄至此才明白,大名府防线,不仅仅是一道军事上的防线,而司马光与石
越给大宋朝的君主们,修筑的一道心防。
却听唐康又说道:“但陈公之策仍然可取,景叔若无异议,我等不妨联名上
奏,请朝廷在诸棣、滨诸州置团练巡社,一面可令飞武二军集结前往防守,一面急
令登州之海船水军前往黄河东流协防一”
“甚妙卫”陈元凤不由得击掌赞道。
连游师雄也大觉意外—这其实是正常的,唐康毕竟做过沿海置制司知事,而
对于陈元凤与游师雄来说,要他们时时想起大宋还有海船水军这只军队,却是不太
可能的。即使是枢密院的官员,也未必会将虎翼军视为一只可以依赖的军事力量一
一无论是在密院、兵部,还没有任何海船水军出身的官员存在。
其实这也是无法苛责。不论海船水军在海外如何战绩彪柄,但是那些敌人,在
两府眼中,也就是大宋军队用沿边弓箭手亦能战而胜之的对手。即使是唐康,也就
是认为海船水军守守黄河或者还可以。
但这的确也是一个办法。
等到分散在广阔的京东路的飞武二军集结完毕,真不知会是何年何月。但令登
州海船水军与诸州忠义巡社互相呼应,即使飞武二军不去,辽军也不会有太多的办
法。辽国的水军规模有限,而且也不可能出现在黄河东流的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