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偷看公函是要掉脑袋的。”
宝儿摸了摸脖子:“我不是有意的,我撞到了书架,从上面掉下来的,我就看了,哎呀,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在里面看到了小姐的名字。”
我这才正色道,“怎么回事?”
宝儿回忆道:“我没来得及细看,大概就是姑爷派人查到的线索很多都是指向小姐你的,然后知府下通牒要拘捕你,最后姑爷在下面批了,王清浅无罪,查萧子云。”
我很是欣慰地点头,难得范天涵的脑袋也跟明镜似的。
我问宝儿:“那你刚刚死活要认罪又是为了什么?”
宝儿得意:“萧蛇妖突然出现,我便把公函往书桌下塞,为了不让她起疑,我只得假装偷东西,她若是知道了,肯定又要兴风作浪。我这招叫声东击西,免于打草惊蛇,怎样,很有计谋吧?”
我点头,不去打扰她良好的自我感觉。
宝儿又批评我:“小姐,不是我说你,你脑筋真不如姑爷聪慧,我一给他使眼色他就看到了塞于桌子底下的公函,而你,啧……”
我很是无辜:“我就算见到了,我也不知道那是公函,就算知道那是公函,我也不知道这里面与你执意要挨打有什么关系呀。”
宝儿愣了一愣,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对哦。”
……
我俩走了好一会儿,宝儿忽地扯住我:“小姐,我们去哪儿?”
我:“我适才不是说过了,回王府。”
宝儿不解:“我不是跟你说了,你误会姑爷了麽?”
我:“我知道。”
她气急败坏:“那怎么还回王府呢?”
这是个好问题。
我害怕。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想我年少时,就是廉价了那么一回,去爱一个不爱我的人,最终落得个自作多情的下场。今回想起来我还觉得那段为大师兄害相思的日子实在是暗无天日。
人生在世,傻上那么一回也就差不多了,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我登台演了那么一次,就够我肝肠寸断的了,咱还是转身安稳地过咱的小日子,无情,无伤。
我与宝儿终是回了娘家,我爹与众姨娘对我回府的事表现得相当淡定,一付等我被休很久了的样子。
我挺矛盾的一人,说是要安稳地过自己的小日子,但却每天每天在府里期待着什么,实在是有毛病。
我在王府里安分地等范天涵差人送休书来,没等到。
又安分地在府里等范天涵来哄我回去,仍没等到。
于是我又安分地在府里等我自己愿意不等了。
我这么一安分,把爹和姨娘们给吓着了,他们每天变着法子让我出门闹腾去,但我实在没心情。我只要一想到,这休书一整,咱就成了下堂妻,心就怪酸怪酸的,哪里有什么心思出门去搅和。又是百无聊赖的一个清晨,我倚坐于床上,看宝儿对镜梳妆,她回了王府后就莫妙地与柳季东好上了,每天忙着女为悦己者容,甚至连饭也少吃了,说是要追求弱不禁风的效果,最好是身轻如燕,能在掌上跳舞的那种。不过我觉得,除非她能找着如来佛五指山那样的大掌,不然这掌上舞实在是痴心妄想的。
宝儿梳妆打扮完毕后,眼巴巴将我望着,眼波儿流光溢彩的。
我顿时发现宝儿娇俏了许多,想是爱情的魔力罢。
我叹气,苦笑:“去罢去罢,莫让你那柳公子久等了。”
宝儿欢呼一声冲出门,差点被门槛绊了个狗吃屎。
屋内又剩我一人,我懒懒地下了床,朝房间中央的桌子走去。
在宝儿幽会回来前跟我吹嘘他们的情比金坚之前,我得做点什么事来打发时间。
“清浅。”
我被这特有的称呼吓了一跳,迅速起身就咚一声撞上了桌子,力量之大,让我晕眩地瘫坐在地上,满眼星辰。
范天涵从桌子底下把我捡出来,皱着眉问:“没事吧?你躲到桌子底下去做什么?”
我摸着椅子坐下:“谁说我躲?我在拿我的银针。”
范天涵闻言从桌子底下摸出一个黑色绒布包,摊开来,包内密密麻麻地铺满了上千根细细的银针,在黑绒的衬托下闪着幽幽的白光。
这是我及笄那年大师兄为了补偿我受伤的心灵送我的,我本该丢掉这种嗟来之物的,但是当时的我卑微得很,受宠若惊地珍藏着这怜悯之物。
范天涵捻起一根银针问:“蒙西山产的上好白铁锻造而成,你怎会有?”
我这会儿已不再晕眩,也想起我将是他下堂妻的身份,绷着脸不回话。
他无所谓地笑,翻着手里的绒布包,忽然道:“我送你更好的,这个丢了罢?”
我抿着嘴不说话,他又道:“你不出声我就当你应承了?”
我剜他一眼,把绒布包从他手里夺过来,还是不说话。
范天涵望着我手里的绒布包:“我受你十针,你丢了它可好?”
我习惯性地眨了眨眼,想确定一下我有没有听错。
他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受你十针,你丢了它。”
我又剜了他一眼后绕过他走向门口。
疯子,谁和你玩儿谁是疯子。
范天涵把我堵在了门口,语气挑衅:“怎么?你不敢?”
我受不得激的,真的。
他随后又道:“还是你觉得你使针的手法登不了大雅之堂?”
啧,欺人太甚。
于是我手一挥,数十根银针唰唰飞向范天涵,他不偏不躲,银针针针如入豆腐之地,齐刷刷地在他肩膀上排成一排,井然有序。
我使了多少力我心里自然有数,但他的毫无防备却让我恼怒的很。
他笑着一根根地拔下银针,嘴里数着:“一、二、三……十二、十三,王清浅,你耍赖。”